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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7)

他抽手,薛玉霄却不松开,她一言不发地挽起袖边儿,端详着伤痕,说:“我听说内院里有一种刑罚,用麻草编的一种细鞭子,里面的刺扎进肉里,疼痛难忍,伤痕却不太明显。”

她说得没错。

这是裴饮雪拒绝为几个表姐作诗、写赋而换来的。齐朝的仕宦人家最看重女儿的才名,如果能以诗词歌赋扬名的话,不光是在联姻上有好处,就连入朝为官也会受到偏爱和赏识。

他的舅父急于为女儿扬名,就想出让裴饮雪代写的“办法”。正如薛玉霄所料,他有宁为玉碎之心,自然也不会屈从,辱没了自己的所学,故而他在主家待嫁的日子其实过得很是艰难……

他沉默不言,薛玉霄又道:“价给高了。”

裴饮雪抬眼看她。

薛玉霄玩笑道:“你这样受苦,来我家有什么不好?就算再减一倍的价格,你家主君也会答应,他只是想毁了你。”

裴饮雪居然认真辩驳:“太少总归颜面难看。”

“如今就不颜面难看吗?还是说都仰赖我的名声,情有可原?”薛玉霄松开手,看着他重新掩藏起伤痕,转头向外吩咐了一句,“叫林叔来。”

外面的侍奴应了一声,掉头走了,没过多久,林叔在屏风外候命。

“把家中药房的对牌拿给裴郎君,将张医士请来给他调理身体。”

林叔愣了几秒,使唤一个清俊少年将对牌送了进去。直到刻着薛家家徽、背面有“福延百世、荣昌万年”八个字的对牌钥匙放在书案上,裴饮雪才迟迟地回过神来。

“薛三娘子……”

“本来园子里没有主君,你是侧室,该交给你管。”薛玉霄道,“但你不是诚心嫁我,我们循规蹈矩,只做君子与淑女,让你为我管家其实是为难你,但至少伤该治治,你也不要推辞。”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当是,我拜裴郎为书道老师的谢礼吧。”

说到这里,薛玉霄合拢今日所学的笔记,脑海中正混想着什么《论语》、什么《庄子》,一旁的裴饮雪忽然道:“你跟传言中全然不同,为什么会这样?”

薛玉霄随口道:“就当是有圣人入梦,使我幡然醒悟,我一朝睡醒,发现自己应该救救这个水深火热的大齐。”

“这是在与我讲笑话吗?”裴饮雪问,“还是消遣我。”

薛玉霄笑了笑:“趁现在安宁,听我消遣两句,这不是很好么。”

两人四目相对。

残阳晚照,将小案覆盖上一层余晖,连同她的眉眼都披上一层薄薄的光,眼瞳盈盈,如一片碎金流水。

裴饮雪缓缓抽离视线。

……

夜风习习时,园里却点着灯火。

那是薛玉霄在清点家兵。

像这种望族,光是她手底下的荫户和家兵就为数不少。她重新为这些人登记造册,掌握在手里,还提高待遇、安排了训练。

烛光之中,还珠坐在矮凳上,为裴饮雪涂抹药房送来的药膏,乐呵呵地道:“郎主,您说三娘子是干什么呢?这大晚上不睡觉。”

一旁给衣服熏香的还剑搭话道:“管她做什么,咱们跟公子能安安分分地喘口气儿,比什么都强。”

裴饮雪道:“世事多变,她是做足打算,以备不防。”

还珠懵懂地点头,也没听明白,劫后余生般地说:“咱们少主母还挺好的,跟别人嘴里说得不一样。外头都说她是个阎罗娘子,我看她人很和善嘛!”

第5章

薛园仅是薛玉霄个人的居所,她虽未迎娶正君,但身份贵重,所以这园子完全是给她盖的。光是园子里的家兵,连夜统计下来,就有足足八百一十四人。

薛玉霄将她们编成几队,定下了操练、轮值,守护薛园以及巡视土地的规矩。这些规矩从前也有,但因为此前的“薛玉霄”不太经营,所以都荒废了。

重新定了规矩之后,她又选拔出来两个可靠的兵将娘子做近卫,正好选了一对双胞胎,一个叫韦青燕,另一个叫韦青云。

青燕青云两人十分高挑矫健,都是常年在太阳底下晒匀了的小麦色皮肤,五官端正,穿着窄袖的练武服,硬革护腿,腰间佩剑,英姿飒爽。这样的肤色和打扮其实不合齐朝的口味,觉得“粗俗丑陋”,但薛玉霄看着很顺心——这不就是黑皮帅姐姐么?可真是太酷啦!

接下来的十几日,她都埋头待在薛园里一边练兵、一边练字,听裴饮雪给她讲述这个世界的名家著作,丰富更新自己的脑海容量。

“……当今大司徒就是靠她所写的《金玉名篇》,被众人推举为五年来的笔墨风流之冠。在盛名之下,王大司徒三年两升迁,如今做到了凤阁之首,加司徒衔。”裴饮雪翻阅书卷,语气淡淡,“《金玉名篇》里的内容,也在近年辨析的选题之内。”

“啊……”薛玉霄抬手捏了捏眉心,吐了一口气,“可那是一本小说啊!”

裴饮雪怔了一怔,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叫小说?”

“……就是……”薛玉霄道,“讲故事的书。”

“正是。”裴饮雪理所应当道,“将蕴含的道理隐藏在故事当中,让人手不释卷,又能开卷有益,当然是大家名篇。”

中国古代对于“雅”文学的追求,远远要大过这些“俗”文学。杂剧、戏曲、小说……这类的文体地位都比较低。没想到在这个女尊世界的齐朝,居然将这些也列入了才名的考核和针砭当中,没有丝毫轻视。

一边谈玄论道、纸上谈兵,一边又俯身将俚俗文学捧上大雅之堂,这还真是个矛盾的时代。

薛玉霄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这代表她要看的书又多了一箩筐,好在裴郎博览群书,知无不言,还没有他回答不上来的。

“那笔墨风流之冠……”

“是兰台评选的。”裴饮雪道,“……就是御史台。兰台学士除修史之外,还修建了兰台书院,那里就是评选诸多名篇的地方,若能教育开蒙、治家立身,就会传于各个诗书之家。”

能传于诗书之家已经很好,在这个时代识字可不容易,很难传于天下。

“我知道那是御史台。”薛玉霄望了他一眼,本想说自己还不至于这么一窍不通,但话到嘴边,一股当文盲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只是叹了口气,说,“你看我的字写得怎么样了?”

裴饮雪侧过身来看。

他一靠近,那股冷意蔓延着散落过来,在初热的五月让人身心通畅。薛玉霄抬眸看去,见到他细长睫羽下方、一双清寒凝澈的眼。

“进境神速。”裴饮雪轻声道,“……想不到三娘子这样有天赋。”

“是吗?”薛玉霄挤过去跟着看了看,觉得自己的字落在纸面上,这么半个月下来,也就是勉强能横平竖直,哪有他说得这么厉害,她狐疑道,“你是不是在奉承我呢?”

裴饮雪撤回目光,转头:“我从不奉……”

他话音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