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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42)

“少主人,怎么了?”韦青燕问。

薛玉霄抬手指了指。

放鹿园种着很多粗壮树木,后门的院墙边就有一个大槐树,枝头上结着一串串槐树的果实。在婆娑的树影下面,有一个人影在树的枝芽之间,笨拙又努力地爬高,然后双手扒住院墙——

韦青燕愣愣道:“这是……”

薛玉霄感叹道:“清愁姐姐真是卓识远见,这种清奇的出门方式,原来不止她一个用。”

韦青燕想了想,悄声道:“您是不是开玩笑呢?”

薛玉霄道:“你居然听出来了。真不容易。”

少主人是不是骂我呢。韦青燕呆了呆。

不等韦青燕反应过来,她驱马上前,伸手拍了拍马头,然后贴墙踩在鞍上起身,双手撑着高高的院墙,一翻身就上去了,斜坐在墙砖上,一边掸掉衣服上的灰,一边道:“你别脚滑掉下去。”

“少主人——”韦青燕惊得差点大叫,但她马上意识到放鹿园可能有侍卫在里面巡视,声调硬生生压下去,好悬没把她给憋死。

薛玉霄一低头,跟王珩四目相对。

果然是他。放鹿园的仆役、侍奴,采办的家丁……所有人都能出门,只有他不行。

王珩真被吓了一跳。他身上是一件适合行动的便装,窄袖贴身,根本不符合世家公子的服装规范,他的身上被槐树的果实蹭着、挤着,弄得全都是树叶汁水的味道,额头也汗津津的,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因为过量的运动,反而衬托出了过分的、病态的红。

“玉霄……姐姐。”王珩只吐出来四个字,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薛玉霄道:“你身体不好,耐力不足,脚下要是泄了力,这树准能摔死你。”

王珩喉结滚动,看着她道:“你为什么……”

“我正好回去。”薛玉霄伸出手,“是不是心情不好,想出去玩?”

王珩盯着她伸过来的手,目光在上面还没完全消尽的齿痕上顿了顿——能咬出这种伤痕,一定是个被娇惯得蛮横无理的小侍吧?会是她院里的裴郎君吗?

他的目光仅有一刹那的停顿,很快就把手交到她掌心。

薛玉霄也不含糊,抓着他的手,另一边揽住王珩的脊背,将他带着从墙头上轻盈地翻下来,正好稳稳跳坐到马鞍中。她伸手握住缰绳,双臂将王珩圈在身前,衣料与被树叶蹭过的衣衫挨在一起。

她身上的熏香馥郁芬芳。

王珩不会骑马,他的手紧张地扣着马具的边缘,但更紧张的是她身上的香气……她很有分寸地虚虚地护着,两人的身体其实没有贴合得很紧,但正是这种叛逆当中的守礼,让王珩更加心跳加速,难以呼吸。

薛玉霄道:“想去哪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带着你跑一圈儿就想开了。”

她跟王公子的交情虽然不深,但好歹也有论曲之交、同车之谊,听到袁冰弄坏了秋杀琴,薛玉霄以朋友的身份代入了一下,都觉得有点儿窒息。

王珩道:“……去哪里都好,只要你握着缰绳,什么地方我都去。”

薛玉霄笑了笑:“你不怕我骑术有限,把你摔下去?”

王珩摇头,因为他坐在身前,薛玉霄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他说:“你会跟我一起摔倒吗?要是你也摔下去,那摔了也无妨。”

“腿都会摔断的,什么无妨?”薛玉霄随口道,“这个时间,其他地方都已经闭市了,只有一个地方还热闹,有花灯可看……就是,不太适合你。”

王珩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去碰她攥着缰绳的手背,但他只是摸了摸她手中的缰绳,道:“没关系,你带我看看吧。”

夕阳残照,天际很快擦黑。

到了游船花舫边,已经能看到天空上的星星。在渡情桥的岸边,薛玉霄扶他下马,两人坐在岸边的凉亭里,放眼望去,就是连成片的七八艘花舫——那是烟花之地。

花舫下的池水中,到处都是燃着蜡烛的莲灯。莲花小灯顺流飘荡,压着一河星光。

两人看了很久,夜风徐来,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王珩说:“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薛玉霄愣了一下,看向他:“你不会每天都爬那棵树吧?”

王珩不好意思地低头,紧张地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唇,他的手纠结地蜷缩起来,唇上的红痣湿润艳丽:“我今天爬得最高。”

薛玉霄眨了眨眼,忽然间笑出声来,她笑眯眯地道:“哪有大家公子以爬树翻墙为己任的,你也太向往自由了,我看李清愁都没爬得这么频繁。”

“我不是向往自由,我……”王珩咽了下唾沫,转而问,“李娘子也这样行动受限吗?”

“差不多吧,我还得想个办法让她合理地从春水园搬出来。”薛玉霄思考着道,“得有才名……最好有事务要做……对了,我这几日在戏楼排戏,顺便做了几首词曲,雇了七八个珠玉楼的乐师,将你的琵琶曲《塞上血》交给了他们,等我填好词,就能够传唱了。”

她说完,见到王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眼眸里倒映着一池的莲灯,映着她的影子。

王珩道:“姐姐,多谢你。这京中没有能配得上你的正君。请……”

请你等我。

这句话声音很轻,薛玉霄几乎有点没听清。王珩也没有勇气完全说出来,他的勇气在对抗权威、对抗命运的过程中,几乎已经消耗殆尽,在秋杀琴被袁冰摔断的那一刻,王珩就清楚地知道——在别人眼里,他也没有比这架琴贵重多少。

哪怕他的才名相貌传遍陪都,哪怕他的母亲是当朝丞相……但他依旧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他一旦拒绝什么东西,就要像拒绝命运的安排一样付出某些代价,譬如出门的自由、譬如秋杀琴。那些人不相信他所说的“除知音外绝弦无声”,只会认为这是他抬高身价的方式。

“什么?”薛玉霄把耳朵凑过去。

王珩反而不敢说了。他虽然坦率,但在她面前又总是格外胆怯:“……没……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薛玉霄点头答应,随后把他送回放鹿园。在分别前,王珩忽然握住她的手,摸着她掌心的牙印说了一句:“他们连自己妻主的身体都敢毁伤,日后有机会,我替姐姐出气。”

说完,他立刻掉头就走,沿着月光进了园内,似乎再晚一点点,就会忍不住回望。

薛玉霄骑马回去,看了一眼手上的痕迹,心说谢不疑可不能叫我妻主,他咬几口无所谓,嫁给我才是灾难……那是四殿下,就算他知道了,能拿四殿下怎么样吗?

不过孩子有这份心是好的。薛玉霄宽容地想,起码她现在跟原著的几位角色关系都挺好的呀,这叫什么,叫消灭敌人,成为朋友,真是上上策。

……

有时候,上上策里也是有瑕疵的。

薛玉霄回来时,裴郎还没睡,他手中的棋谱已经有厚厚一卷,最上面还放着薛园的账簿,一条条复杂的度支陈列在纸上。薛司空回来后,园子里的账目便不能全由林叔管理,不然是他的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