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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41)

她不仅动作快,还充满对皇帝与臣子之间彼此权力倾轧的经验。兰台馆阁听过这半篇故事的人都被要求保守秘密,在成书之前不可泄露。

这倒也是成书的规矩,众人表示理解,都没有多想。大约五六日后,上半册《求芳记》脱胎于印刷, 第一本编制成的纸质《求芳记》到了薛玉霄手中。

她拿到时,正与赵闻琴在书坊的别苑喝茶手谈。纸张尚且散发着笔墨香气,薛玉霄看了一眼封面,道:“大人还是不肯让我用那个名字。你不觉得那个更引人注目,让人不得不看吗?”

赵闻琴一口茶水正在喉咙里,她差点被呛到,顺了顺气,道:“只要内容过关,也不必事事做到最极端,你这只顾着惊世骇俗夺人眼球的性子,到底是从哪里养出来的?”

要是放在互联网时代,不把标题起得泯灭人性,哪有那么多的流量和点击?薛玉霄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她其实不是真的为了吸引眼球,她只是有点不正经的恶趣味,想看到兰台书院讲学时,是用什么表情念出那个名字的。

“好了。”赵闻琴无奈道,“你要是真喜欢,我让她们给你单独做一本。打算什么时候写下半篇?你应该知道,要是你用笔名成名,一定很快就会引起轰动,说不定……”

“中丞大人。”薛玉霄道,“如果只是书,各州路途遥远,识字的讲书娘子也不够多,就算一时轰动,也是在社会上层、在读书人。能否排好戏文,再将戏文和书一起交给州郡?”

赵闻琴微微一怔,道:“这恐怕耗费时间不短。”

薛玉霄道:“京兆繁华,要是在京兆推行,依大人之见,排戏要多久时日?”

赵闻琴用手指算了算时间:“起码要二十日。”

“好。”薛玉霄道,“二十日而已。笔名就叫做……明月主人。”

婵娟二字,就有月的别称之意。

赵闻琴盯着她道:“三娘子,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但凡事如果锋芒太过,会让很多人生起嫉妒、忌惮之心,不是所有人都心胸宽广,有容人雅量的。”

薛玉霄不疾不徐地道:“中丞大人,收敛锋芒、韬光养晦,这固然很好,但我是薛家的女儿,难道我名不见经传,就不会有人嫉妒、有人忌惮了吗?人不遭妒是庸才,我会让这些人容下我的,是高高兴兴地接受,还是如鲠在喉地接受,那是她们自己的事。”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平和。

恰恰是这种平和,却让赵闻琴觉得眼前乍起一点寒芒,在这个眉目温和的薛三娘子身上,仿佛看到一把寒凛出鞘的利剑,锋刃未曾试。

年轻人的意气啊……

赵闻琴自觉文心已老,半是叹息半是欣赏地道:“看来你的狂妄之名,也不全是世人道听途说的,只是大彻大悟,表面内敛许多。”

“是。”薛玉霄承认,“学生大彻大悟了。”

赵闻琴是兰台中丞,书院的院长,也身为考核通俗文学的中正官,凡是在朝、在书院的士族女郎,都可以称呼她为老师,自谦为学生。

赵闻琴道:“去吧,像你这样的人,路要向前看。往后陪都的街头巷尾,都将在你悬照的彻夜清辉里。”

……

接下来的十几日,薛玉霄忙碌在书坊戏楼之间。

在外人眼里,她这样的行为几乎是自暴自弃了——进入兰台后十几年都会停滞在这个位置,就算赵中丞过几年殁了,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她升迁,即便清贵闲官品级高、俸禄厚、颇有颜面,但实际上抛开薛氏,她薛玉霄本人其实已经失去了很多政治价值。

相比之下,受到打击后的李芙蓉反而发奋读书。李芙蓉此前的错误被她的母亲一手压下,消息并未外传。就算她没有大菩提寺的题字扬名,也因勤奋刻苦得到了中正官的欣赏,不日将会被军府征召。

薛玉霄连续多日泡在戏楼,这种好地方,崔明珠那个纨绔女自然愿意相陪。

崔明珠一身丝绸红衣,她不爱戴花冠,只用一对步摇压住了鬓发,发丝依旧懒散地溜出来两缕,肩膀贴着薛玉霄的肩:“……这段是不是太单调了。”

“单调?”薛玉霄第一次看人排戏。

“是啊。”崔明珠是个中常客,“既然是李郎君向嫂子宋珍示好,这会儿,那个戏子就该快步走上去抓住她的手,李郎君得走个碎步,两人按这个方向……”

她抬起手指,在半空中一转,“情意绵绵地走半圈。”

崔明珠是品戏的行家。薛玉霄当即叫来戏楼的管事,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管事早被吩咐过,这出戏一切都听薛三娘子指教,连连答应,回去马上改了。

“我还以为你过得什么好日子。”管事走后,崔明珠埋怨道,“这戏还没排成呢,你就来看,这不会是兰台交给你的活儿吧?也奇了,你一个校书使大人,兰台馆阁谁能指使你干这种杂活儿,是赵中丞为难你,还是我姨母……”

“都不是。”薛玉霄道。

“嘁。我还以为你在戏楼有美郎君研墨添香,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呢!”崔明珠畅想道,“正想着这里有什么美人,能不能叫金兰姐妹也看看。”

“你真是本性不改。”薛玉霄叹道。

“这有什么呀。”崔明珠浑不在意,跟她聊天,“王郎的事,你听说没有?”

王珩?薛玉霄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什么事?”

“就两日前。”崔明珠随手扒了颗花生米,“王丞相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舅父带王珩去参加宴会,那其实是相看的宴会,汝南袁氏的小娘子袁冰遥遥看见他,一见钟情,便请王珩弹琴给她听,王珩说琴曲只为知音的妙赏而奏,除此外绝弦无声。袁冰觉得他目中无人,便恼了,不小心摔坏了王郎的秋杀琴。”

秋杀琴是齐朝闻名的一架名琴,琴音铮铮如秋风扫落叶。传说春秋时有奇人异士为国献曲,在城楼上弹奏琴音,正值深秋,琴音摧破了敌军的胆气,于是获得大胜,所以名为“秋杀”。

不过薛玉霄的注意点是:“不小心?”

“只能这么说呗,不然呢?”崔明珠道,“袁氏把袁冰绑起来抽了几鞭子,跟王丞相赔罪,面子给尽了,但王珩还是闭门不出……啧,也不知道谁有幸能听到王郎的乐声啊……”

薛玉霄瞥了她一眼,心说你其实听过的。

等排完了戏,正好日暮西斜。崔明珠拉住她去眠花宿柳,要给她介绍什么什么花舫的倌人,还说什么美景无边、可以通宵达旦地欢饮作乐……薛玉霄再三拒绝才脱身,带着韦青燕骑马归园。

她的骑术已经很好,但因为是在城中,速度不快。

街巷上的百姓大多都已经回家,偶尔见到几个走街串巷的商贩背着竹篓竹筐。穿过两条街,路过放鹿园后门的时候,薛玉霄想起崔明珠跟她说的话,下意识地扫过去了一眼。

这一眼下去,薛玉霄突然拉住缰绳,马匹温顺地驻足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