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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190)

话音未落,薛玉霄忽然抬手举弓,箭矢按在弦上。两人仅仅相隔十几步,以薛玉霄的射术,这道弓箭可以轻而易举的穿透她的脑袋。

锋芒在日光下折出一线雪色,长风拂起衣袍,轻甲上的披风是金线所绣,翻折出一丝夺目之光。叱云风顿时喉间一紧,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她口干舌燥地望着薛玉霄持弓的手,刚刚所说的劝说之言顶着喉咙,泛着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血气。

这是新帝,可这也是杀伐果断的凯旋侯啊!

叱云风顿时心生悔意。这些话确实是她与诸位幕僚商议得出的,如果薛玉霄因为此言后退半步,那么东齐依旧不足为惧,就算议和,也不必付出什么条件,到了关键时刻不如立刻兴兵交战,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即便机会渺茫,但叱云风还是忍不住试探。她的手紧紧的握住,指骨绷紧,望着薛玉霄手中的弓箭。就在众人的心吊在嗓子眼的时候,薛玉霄没有放下箭矢,反而忽然松开弓弦。

一阵破空声擦着耳畔掠过,若非有面罩阻挡,惊起的风几乎割破面颊。叱云风瞳孔紧缩,周围已经有人掩面低头,不忍看血溅当场——

噗呲。

一声低低的入肉闷响。

鲜卑众人回首相看,见到叱云风身后二十几步远的地方,一只兔子应声倒地。它掩藏在草木葳蕤之间,近至如此,众人居然没有发觉。

沉寂之中,薛玉霄伸手握住缰绳,目视前方,漠然道:“我与拓跋婴相斗,猛兽搏兔而已。你家三殿下的行动思想,计划企图,连她的谋士都未必有我相熟。为朕向拓跋国主传递一句话,就说,大齐之主问候可汗身体康健,鲜卑十八部落,伤我者、欺我者,朕必一一雪耻。”

叱云风缓缓松手,脊背已出了一身的汗。她下意识急忙道:“陛下不可意气用事,外臣还有一言……”

“陛下”这两个字一出,她的话语瞬间顿了顿,重重地吸了口气,道:“外臣为议和而来,怎么能没讨到和平之约,反而生乱?请陛下三思。”

薛玉霄看着她笑了笑。这时,近侍已经将中箭的野兔捧上前来,给百官及使者众人观看,彰显皇帝英武。她没有让人将猎物收起来,而是对叱云风道:“我将这猎物送给使者,给使者烹制兔肉汤,如何?”

“朕”乃是书面词语,只有在皇帝强调身份和威势时才会使用。薛玉霄跟谢馥不同,她并不常常强调自己的身份,所以往来谈论之间,多用“我”字,听起来其实挺随和的。

不过这种“随和”,却让叱云风头皮发炸。她看了一眼死掉的野兔,想到上面的箭矢险些射碎自己的头颅,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后槽牙紧紧的咬在一起,应答下来:“多谢陛下相赐。”

薛玉霄点了点头,纵马继续射猎。

她的骑术太好,文臣都有些跟不上,武将倒是伴随左右。叱云风也上了马追赶薛玉霄,鲜卑胡人生来擅骑,能紧紧跟在乌骓马身后而不费力,一介军师,连数名将领都超过了。

期间她几次欲开口,都被薛玉霄弓弦上的羽箭憋了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要想开口劝说,薛玉霄便拉弓射中,身后便又响起东齐武将的喝彩振奋之声。几次下来,叱云风都快要忘了自己该说什么了,期间被薛玉霄扫过一眼,总觉得她手中之弓仿佛似有瞄准项上头颅之意。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众人在猎场大帐中用膳。薛玉霄接过韦青燕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佩剑入席,宫侍将准备好的宴席菜肴呈了上来。

汤饼、豆豉、羊肉,还有鹿獐兔肉等物,煮的鲜美软烂,令人食指大动。众卿依礼入席,在薛玉霄面前并不抑制贪食之性,大快朵颐,唯有使者见到面前的兔肉汤,面有难色。

李清愁受封定战侯,与薛玉霄乃是生死之交,于是越位而坐,比肩九卿。她人倒是很好,安慰般地说了一句:“陛下所猎之物,赠予使者,这是大齐与夏国的相交之始。”

叱云风咬牙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咽了下去,而后忽然咬到一个硬物。她将骨头吐了出来,见到那是一小块儿野兔头骨,上面正是薛玉霄拉弓所射的破碎凹痕,从中间洞穿而去。

叱云风面色一变,忍无可忍,下意识垂手按剑,一旁面容良善的李侯主却陡然按住她的肩膀,开口问:“使者,此汤鲜美否?”

众人抬眸望了过来。

只有薛玉霄仍旧淡然吃饭。就算位至九五,此人的挑食还是一如既往,用膳慢条斯理,每一口都仿佛做足心理建设。她认真食用,忽觉周围气氛有些紧迫,这才抬首,挑眉道:“不合胃口?”

叱云风肩膀上被李清愁死死压住,她想要起身进言,直接讨论议和盟约,却因为定战侯压覆在身上的力道不能起身,仿佛被千钧重石重新迫回席上。她的指尖简直要刺入掌心,对上薛玉霄一派温和的神情,缓慢地坐了回去。

“谢陛下赐膳,外臣毕生之荣幸。”

叱云风硬生生吐出一句话。

这句话落下,李清愁这才松手,颇为友善地露出笑容。

叱云风看了她一眼,表面上还活着,实际上心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午膳后,薛玉霄终于在帐中主动提起议和盟约。叱云风大松一口气,不过这情景跟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几次三番受到无形的恐吓压制之后,她的惧怕居然多过恼怒,尤其是看到薛玉霄似笑非笑的神情,总怕这后面还跟着一个坑等自己,声势上便弱了一成。

在大齐臣工的瞩目当中,薛玉霄与叱云风议论条件,说定夏国所属的数个部落包括在内,两年内只要鲜卑不主动进犯,则两邦修好,与民休息。作为战败方,夏国愿归还赵郡、以及太原、范阳……共河东等地,数之大约有四郡的故土,土地上的臣民皆还于东齐,两地通商……此外进献的牛羊、马匹、男奴,另有数目。

要是在平常,虽吃大败,鲜卑绝不可能付出这样的条件。胡女就像是恶狼一样撕咬土地,怎么可能轻易吐出肉骨头?然而这半年来动荡频发,可汗病势危急,内有夺嫡之忧,外有其他部落联合觊觎之祸,实在无心应战。

是无心,并非无力。

薛玉霄深知这一点。

而且她也知道,这样的和平盟约对于鲜卑人而言,不过一纸空谈。在切实的发展利益面前,只要她们安定了内乱,重新将部落主权掌握在手中,就会立刻惦记起邻居的土地……以战养战的甜头,她们吃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的条件已经是叱云风能开出的极限。再让一步,她都无颜面见可汗,不如引颈自刎。

薛玉霄却没有立刻答应,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卸下佩剑,而是抚摸着那柄镶嵌着珠玉、黄金装饰的天女佩剑。她仿佛思索考量,又似乎根本没有考虑,只是在想她腰间之剑够不够利。

叱云风唯恐此人的杀意再加一重,道:“陛下虽是戎装军伍出身,可也要顾及臣民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