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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144)

他声音渐低,到后面便悄然隐匿下去。此诗为一薄命人所作,不宜出于他的口中。

因为王珩的刻意藏匿内敛,并没有让薛玉霄听见。这时,旁边的小侍正好煎出了药,将之盛在一个玉碗里,上前服侍王珩服药。汤药苦涩,王珩只说:“放在那里吧。”

小侍日夜与他相伴,知道公子之心,便向外透出求救般的眼神。薛玉霄会意道:“丞相正是让我来监督你吃药饮食的,如果一心想着愁事,病怎么能好?”

王珩听了她的话,望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这才挽起衣袖,吹凉漆黑的汤药。

他身上的檀木之气被药材的味道所遮掩,但这跟崔七郎那种被中药沉浸已久的生涩草木苦意并不相同。不知道他用的什么药,闻起来居然有一种很细微的甘甜萦绕袖中。

隔着这架琉璃屏风,他垂眸服药的神情覆上一层朦胧。这双手修长苍白,腕骨窄瘦,玉簪下未束紧的发丝流落出来,依依如拂荡的柳叶。

饮罢,王珩接过清茶掩袖漱口,这才转头看过来。他道:“我既然什么都听你的,你也不要再担心我了。……人在天地间互相相见的缘分乃是有定数的,相见一面就会少一面,我今日见你,知道我们彼此……彼此的知音之情,相互怜悯记挂,这样,我心里已经很是满足,我们还有下一面的……”

他的目光清润晶亮,有一点湿润之意。但隔着屏风,薛玉霄不能全然得见,她道:“这是当然。你我还在少年,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王珩低叹一声,终于笑了笑。

他的手抚摸上琉璃屏风,引着她道:“这架五色石屏风很是罕见,但名贵的不是屏风,而是它上面所绘之画,是我母亲亲手所作。乃是当年笔墨风流之冠的手笔。”

薛玉霄果然被吸引,她的目光扫过屏风上的绘图。昔日的王秀跟现在的却不相同,风格大开大合、意气风发,画了一副松竹梅的岁寒三友图,她的手轻轻触摸屏风,图画以一种非常精巧的技艺留存在琉璃之内,她的指尖落在梅花的花蕊上。

王珩的手也慢慢挪了过来。

五色石冰凉一片。他却能感觉到自己一丝一毫、逐渐蔓延起的指尖热意。两人的手像是触摸一样……她望着屏上的梅花,而王珩望着她的眼睛,他说:“你喜欢吗?喜欢我可以送给你。送到如意园去。”

薛玉霄看着上面的画法,在心中想丞相大人这脾气原来是后天养成的,当年明明也很狂傲嘛。她被这话听得怔住,连忙拒绝:“不可。我今日探望丞相带的礼物不多,你这样回赠,反而让我占了好处。”

王珩笑道:“你不愿意占好处吗?世人都愿意的。”

薛玉霄道:“我只得我应得的。”

王珩指尖微蜷,说:“什么是你应得的?五色石价格虽贵,可玉霄姐姐想要,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薛氏自会为你扫清障碍、收集材质铸造屏风……什么是你应得的呢,这不算是你应得的吗?”

薛玉霄突然意识到他话里别有深意。

在两人对望的怔忪之间,王珩慢慢收回手,率先别开视线,说:“……不收就罢了,我也怕路上颠簸,屏风一摔就碎了,岂不糟蹋。”

薛玉霄跟着抽回手,把思绪和话题都转回单纯的屏风上:“是……这么脆弱的珍宝,我是个莽撞的人,恐怕摔碎了。”

王珩没有说话,慢慢地喝了一杯缓解苦意的清茶,但他喝药的苦涩早已冲淡,如今涌上来的,又是什么呢?

薛玉霄已经监督他吃完药,也算全了王丞相的托付,于是起身道:“我先走了,你养一养精神,千万看开些。有什么想要但是丞相不允许的,你可以偷偷派人去如意园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王珩道:“嗯……好。你一直都会帮我的。我明白。”

从《塞上血》那首曲子,到墙头马上相见的那一面。她一直那么善良宽和,容忍他的离经叛道,薛玉霄说过能帮他的事情,她都会一一做到。

薛玉霄跟他身边的小侍说了几句,然后又请家仆告知丞相“小公子已经喝过药了”。旋即离去。

当她走出王珩所居的院落,走到放鹿园的木拱廊桥上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阵琴声。琴曲情韵绵长,愁思徘徊,绕梁不绝。

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紫陌红尘拂面来(1)

第66章

有赵中丞介绍周转,薛玉霄便以兰台校书使的身份前往柳河河畔,寻访蝴蝶居士。

不过这次并非是她一人前往,而是与裴饮雪同行。原因倒很简单——一则,虽是做正经事,但毕竟是事关风月场上,薛玉霄即便并不知道裴郎对自己的情意深至何地,但将心比心,她要是不声不响地单独来往,未必让人有不放心的猜想。

二则……不知这位祝氏英台究竟真的是祝家娘子,还是“英台不是女儿身”?如果此人其实是男子,而且又为掌握欢场之人,有夫郎从旁陪侍,双方说起话来才更方便。

柳河的花舫连接成片,河水流腻着丢弃的香料与绣囊,荡起一片淡淡的香气。正值百官休沐过节的时候,宴席接连不断,这里不仅不减少丝毫繁华,反倒变得更热闹了。

两人低调前往,尽量避人耳目。薛玉霄从简朴马车上下来,伸手扶裴饮雪。

裴饮雪戴着一顶防风的斗笠,垂下来的纱遮挡面容。在河畔清风吹拂之间,薄纱微动,其中飘荡的一缕墨发擦过她的手背。薛玉霄垂眸看了一眼,将他被吹起的发丝拢回轻纱之内,冰凉青丝顺着她的指尖掩入发鬓,中间交杂着一根很不明显、很浅淡的银发。

他未注意。薛玉霄却望见了,她沉默地轻轻摩挲了一下斗笠的轻纱边缘,道:“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还让你陪我出来。”

裴饮雪轻声道:“难道与师兄下棋有什么乐趣?有你在棋艺上教我,我已经能胜过师兄了。”

薛玉霄微笑道:“二哥还不知道是我教的?”

裴饮雪说:“我自然没有说,掩藏你看他受挫的坏心眼。”

薛玉霄挑眉道:“我只是背后指使,做出来的是你,怎么能算在我头上呢?”

此处道路狭窄,马车不能驶过。两人穿过窄巷,走到一处僻静院落前,薛玉霄道:“……我们要见的是这片柳河的主人,此人乃是痴情种子,虽然经营十里欢场,却一身落索,如果能从她这儿得到捷径,会方便我很多事。”

裴饮雪并不深问,只轻轻颔首。

院落里只有一个小男孩踩在木凳上晾衣服,光是看蝴蝶居士的居所,根本看不出祝氏一族泼天之富都在她的手中推演算计。小男孩从衣服间钻出来,问道:“可是明月主人到访?我家主人说今天有客远道而来,已在室内温了酒。”

薛玉霄温声谢他一句,跟着小男孩进入院中。房门一打开,里面扑面而来的满室熏热香气,这股暖香名贵馥郁,十分柔和,跟花舫上的劣质浓香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