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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104)

就算胜过一筹,让谢馥如愿以偿地见到薛玉霄方寸大乱,她却依旧没有感到多么舒心。因为裴饮雪口中的“情笃”确实无误,她闭眸又睁,觉得这个生辰了无趣味,叹道:“罢了,朕醉了。跟薛卿开个玩笑。”

薛玉霄握着空了的醋碗,反手扔在了地上,瓷碗碎落一地,她面无表情道:“臣不慎失手打落宫中器具。陛下,整个天下都在京兆的言行裁决当中维持稳定,您要是醉得太过,让臣工们慌乱之中失了手,恐怕安定的皇都,都不知何时会四分五裂。”

在谢馥面前,这话已经冒犯太过了。

谢馥问她:“薛卿是在威胁朕吗?”

薛玉霄道:“劝谏。”

谢馥道:“凯旋侯,好一个劝谏啊!”

薛玉霄向她拱手,道:“只要陛下肯听劝谏,宫闱还是陛下的宫闱,皇都还是陛下的皇都,天下依旧是谢氏之天下。”

她垂眸看了一眼脚边瑟瑟发抖的侍君,道:“千岁回到陛下身边吧,臣无福消受。”

谢馥哼笑一声,让内侍接侍君回来,看着薛玉霄道:“薛卿,你真是让我看到司空大人年轻时,薛司空当年初入朝,刚正不阿,威风凛凛,与你今朝无异。不过……”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司空大人不在乎身畔的男人是谁,但是你在乎。”

薛玉霄并未否定,只是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谢馥闻言恼意顿消,亲自走下台阶安抚薛玉霄,看起来居然很像贤帝名臣。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对两人之间的对话几乎反应不过来。只有朝中沉浮几十年的数位老臣心中一定,知道这是小皇帝对可用之臣的试探罢了。她最讨厌没有弱点的能臣,薛玉霄文武双全,又这样担心裴饮雪,其实很合她的意。

倒是这位裴郎君……即便他情理上知道皇帝不会真的赐死他,可他这么说,心中就没有半点畏惧之情吗?

谢馥给薛玉霄递了好几个台阶,她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回到坐席后,正好遇到崔明珠派来的小侍,将一个手帕递给她。

薛玉霄当着裴饮雪的面打开,见到上面是崔锦章飘逸的字迹,写得是:

“鱼腥肉柴,不好,拌菜微辣爽口,可食。糕点鲜甜、酒水醇香,上上品。疑宫闱膳房偷工减料,调料低劣,醋过酸过咸,糟蹋美食,今日忌吃醋。崔七赠。”

红泥小火炉(1)

第51章

“两位请。”宴会毕,宫侍将两人引出千秋殿,心有余悸道,“侯主今日之言,实在让小的胆寒心颤,生怕一言下去,陛下将与世家决裂啊。”

宫中内侍大多是偏向于谢氏皇族的,但也有一部分依附于士族,乃是各大世家遴选送入的旁支,特别是一些负责旨意奏报的女侍,不止肩负着侍奉皇族的责任、更是两方势力彼此联结、彼此合作的桥梁。

“内贵人多虑了。”薛玉霄道,“陛下只是醉了,我也不过酒后发了几句狂言。在座的大人们都没有开口,放心,只是玩笑罢了。”

宫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道:“侯主真是让我等肝胆欲摧。不光是您,连裴郎君那几句话,也着实让人吓得不轻啊。”

薛玉霄心道,可不是,他也把我吓住了。她想着便偏头过去看裴饮雪,他正垂眸盯着脚下覆上一层薄雪的石阶,伸手扶住薛玉霄的手臂,轻道:“小心。”

夜空不知何时飘起小雪。

满天薄雪覆盖在宫墙之上,将雕梁画栋披上一层缥缈的白。月光无声,笼罩着这座皇城,任由代表着权力的朱墙绿瓦被雪色掩尽。

在银辉夜月之下,薄雪映照之间,裴饮雪的侧颊格外清冷温柔,他的眼睫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墨眸如画。

薛玉霄忽然想起一句诗,她心意蓦然如石投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荡开,连同涌入胸腔这一口夜风,都挟着淡淡的、缱绻不尽的冷梅幽香。

薛玉霄收回视线,无处安放地在眼前扫了两圈。

出了宫禁,雪花已经坠满发间,转瞬即消融不见。薛玉霄正待登车,忽然一人从身后叫住她,一回头,见是崔明珠。

崔明珠终于追上她,快步走近一把压住薛玉霄的肩,张口就是:“皇帝送你,你为什么不要啊?我觉得那个小乐师弹琴也好,长得也很俊秀。”

薛玉霄就知道她开口就得问这个,瞥了她一眼,故意语气挑剔:“俗物,都是俗物。”

她递过去一个目光,让裴饮雪先上车,以免外面太冷。随后靠在车前跟崔明珠说话:“你要是喜欢,怎么不开口请命让皇帝赐给你?”

崔明珠讪讪一笑:“怎么好开口?我本就是靠恩荫才封了个闲官,要不是祖上积德,连千秋殿都进不去,哪里比得上你?现下姨母回去见了我,总说让我跟你好好学学——你这神仙点化一样的能耐,是我能学出来的吗?别说你了,就李家那对姐妹也能耐得过了头。”

她指的是李清愁和李芙蓉。

“……别人不说,就李芙蓉从前的样子咱们也是看过的。不过一个嫉贤妒能、小肚鸡肠的庸才罢了。她怎么敢做剿匪先锋?真是奇哉怪也。”

薛玉霄微微一笑,道:“人心有执念,变化便可天翻地覆。”

“不说这个了,提起来我就来气。”崔明珠摆摆手,转而问,“我七弟给你的手帕上写什么了?”

薛玉霄惊讶道:“你居然没看?”

崔明珠道:“是想偷看来着,又怕锦章跟我闹脾气,想着万一他写了什么传情密语,我要是偷偷看了……诶呀。”

她被人捏了一把,吃痛得捂住后腰。崔锦章从她身后探出头,面色红润,眼眸明亮,看起来对今天的宴席不算太失望。

崔明珠身边带了几个侍从,加上崔锦章一直没怎么动,薛玉霄居然这才看见他。

崔七迈出半步,手掐子午决对薛玉霄行了个道礼:“三姐姐。”

薛玉霄抽出手帕,道:“七郎才没有写什么传情密语,你不要调侃他。他写得是宫廷宴饮指南。”

崔锦章道:“我是记得你挑食,怕你吃不到好吃的,饿着肚子回去。”

不待薛玉霄回答,崔明珠先道:“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体贴,哦?亲姐姐就是不如三姐姐。幸好你今年才回京,恰逢三娘转了性,要是你在之前遇见她,薛婵娟可比我还花天酒地呢!”

崔锦章有些想象不出她花天酒地,毕竟薛玉霄为了拒绝皇帝的赏赐,几乎要跟谢馥当场翻脸了。他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薛玉霄道:“是真的是真的。不过我已经改了,多谢七郎……能在食物引诱之下、百忙当中还想着我。”

崔锦章点头:“你要是饿死了,我的医馆怎么办呢?对了,这也不全是只顾着吃饭。今日确实忌吃醋,我用易数算过的。”

他这么一说,薛玉霄才想起他是葛洪的弟子,那可是杜甫写“未就丹砂愧葛洪”的葛仙翁。他会占卜算卦,真是太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