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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小师弟又在演我/师弟你演我/恶犬(46)

“只是些小伤,不妨事。”

沈弃却很生气的模样:“师兄不许再说话了。”

从回了玄陵之后,沈弃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乖巧又温顺的,他的相貌还带着些少年人的青涩稚嫩,那双眼睛看人时很亮,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微哑。很多时候慕从云看他粘着自己,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流浪小兽怕再被抛弃的怜惜感。

所以他总是护着他,纵容他,待他比旁人更温和耐心。

但眼下的沈弃却又有些南槐镇初见时的感觉了。

板着脸时,竟然还有点凶。

但慕从云并不觉得不快,反而心头一阵阵发软。

沈弃在担心他。

少年和他差不多的身高,身形比在南槐镇时结实了不少,但依然还是瘦削的。但他搀着他往前走时,步伐却很稳当。慕从云半靠在他身上,心底没有再生出排斥感,反而涌出上一股踏实的疲惫感。

他靠着沈弃的肩膀,绷紧的精神松懈下来,昏睡了过去。

肩上的重量加重,沈弃侧过脸来,就看见他垂下的眼睫,眼睫浓而密,随着眼珠转动轻轻颤动着。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过分苍白,脸颊上的划伤还凝着血痂,那双盛着冰雪的眼眸阖上后,少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沈弃顿住脚步,面上伪装出来的诸多情绪归于平静。他侧着头静静看了慕从云半晌,换了个姿势,让昏睡过去的慕从云趴在他背上,将人背了起来。

就近寻了处没被波及的空院子,沈弃将昏睡的人放到床上。

慕从云睡得很沉,一路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沈弃按着他的虎口探了探脉,确定灵力平稳,人当真只是因为损耗太过昏睡过去后,才松开了手。

他站在床边看慕从云,眸光变幻莫测。

许久之后,才转身出去。

将整个毒门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个胆小躲在床底下没跑的弟子。沈弃将人揪出来,面无表情地问:“厨房在哪?”

那弟子颤颤巍巍指了个方向。

“烧水会么?”沈弃又问。

他的表情太过阴沉,弟子吓得连连点头:“会的会的。”

沈弃这才满意:“去烧几桶热水送到葳蕤阁,顺便再多搜罗一些伤药来。”

他伸指隔空在对方虎口点了下,留下个红色的鸟雀印记,那双眼睛格外暗沉阴冷:“别想着跑。”

那弟子只觉得手腕一阵灼痛,那点侥幸的小心思顿时吓没了,连滚带爬地往厨房方向跑去。

沈弃这才折返回去。

等弟子将烧好的热水和浴桶搬来,他便将慕从云半抱起来,将他浸透了血的衣裳脱了,替他清理身上的血污。

沈弃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人。

他一向厌恶不受控制的欲望,此时倒是没有什么旖旎的情绪,只是看着那些凝结的血污皱了眉。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泥灰,心情更是不愉快。

他快速替慕从云清理身上的血污,换了两桶水,才堪堪将前面的伤口干净,上了药。瞧着干净雪白的皮肤,沈弃眉头才略舒展一些,将人摆弄成侧着身体的姿势,又给他清理背部。

手帕擦到后腰时,脏污凝结的血块下露出一块浅浅的印记,暗红色,呈蛇形,仔细看去,甚至能看到蛇形上模糊的鳞片。

沈弃动作一顿,俯下身细看,指尖摩挲着那道红色胎记,微微眯起了眼。

这蛇形印记上传来的气息,叫他十分熟悉。

他凝眸思索片刻,送了一缕秽元进去。

就见那蛇形印记表面浮起淡淡光华又很快收敛,只是那蛇身上模糊的鳞片似乎隐隐变得清晰了一些,头部的位置还有两个小小的、似角一样的小凸起。

前后两世,他只见过这一条这样的蛇——在凋亡渊薮里。

凋亡渊薮之中罕有活物,他被困其中百年,偶然一日发现不知道从何处钻来一条细弱的小蛇。这小蛇同那些虫豸一样吞吃他的血肉,时日长了,竟然生出些灵性来,外形也与他有了两分相似。

被困凋亡渊薮里的时日孤寂无望,他便没杀它,将它当做宠物养了起来,以血肉喂养。

只是后来不知从哪一日开始,这小蛇再没有出现。

他以为它已经死在了凋亡渊薮里,没想到后来出了凋亡渊薮,在西境游历时,竟又遇见了它。

这条蠢笨的小蛇吃了他那么多血肉,却依然没什么长进,连化形都不成,弱小不堪。

彼时西境濒临覆灭,蚀雾海不断吞噬西境土地,里面异变的怪物四处猎杀幸存的生灵,而那蠢笨的小蛇就蜷缩在一棵桃树下瑟瑟发抖。

若不是那株生了灵的桃树竭力护着它,它早就已经死了。

“竟然是你……”

沈弃以指腹反复摩挲那一块印记,感受着皮肤温热滑腻的触感,眼神有些奇异。

要说他此生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便是见那桃树竭力护着小蛇,忽生了几分动容,将他们一起送离了西境。

他还记得当时他问那桃树:“为何护着它?”

那桃树摇摆着枝叶回答:“它常常来看我,应当算是我的朋友。”

与他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那蠢笨的小蛇吃他的血肉长成,又陪伴他数十年,也算与他关系匪浅。

而如今这桃树拼死护着小蛇,叫他生出几分难得的慈悲心来。

他折下了一根桃枝做报酬,送他们离开西境。

至于去了何处,他不知,也无意追寻。

也从未想过,他们还有再遇之时。

沈弃俯下身在他颈间轻轻嗅闻,嘴角愉快地翘起:“竟然是你。”

第28章 学人精

沈弃反复摩挲着后腰上那块浅红的蛇形印记,将那一小块玉白的皮肤都揉搓得发红发热,仍然有些爱不释手。

“竟然是你。”

他又喃喃低语了两句,胸腔被忽如其来的喜悦所充盈。就好像曾经他觊觎过的、不属于自己的宝贝,有一日忽然从天上落下来,正正掉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何等的幸运?

上一世他穿行蚀雾海,见识过太多为了生存为了资源而彼此厮杀的狰狞面孔。

只有那一株桃树,明明修为低微,置身蚀雾海中自身都难保。却仍然竭尽全力护着一条小蛇。

如今回想起来,他仍然能清晰忆起满树桃花在蚀雾海中灼灼盛放的景象。

那是他唯一见过的人间盛景,却是以桃树的修为与生机为代价。

不过一条蠢笨的小蛇罢了,却也有生灵愿以命护他,生死与共。

想来真是叫人不快。

不过想到这小蛇食他的血肉长成,只要他愿意,他便也能是它。

那点子不快又变成了窃喜。

桃树护着小蛇,亦等于护着他。

他这一生父母不慈,兄弟不睦。生来死去皆是孑然一人。却在临死之前,遇见了一棵独独为他盛放的桃树。

若不是西境将要覆灭,他亦行至尽头,他大约会寻一处沃土,将桃树移栽圈养起来,独自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