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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待归人(181)

秦知律挂断了电话。会议厅里一片沉寂,紧张感悄然蔓延。

在他打电话时,安隅一直低头看着终端,此时说道:“小章鱼人模仿我的语气群发了几条消息。祝萄、炎和流明都一切正常,搏和羲德在外勤中,但潮舞说,深仰长官早饭时脾气很大,只有一小会儿,醒过神后就好了。嗯……比较严重的是安。”

秦知律皱眉,“安怎么了?”

“宁早上叫安一起晨跑,反常地没听到任何抱怨,反而觉得安情绪稳定得很惊悚。跑了一会儿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安隅抬头,抿了抿唇,“他有整整三十分钟失去了和安的心灵联络——他说,安的内心活动一直很活跃,除非睡着了,否则从来没有过这么久的断联。”

上峰们脸上罩上沉肃。一人问道:“那现在……”

“安已经恢复了。”安隅戳着小章鱼人,仔细看小章鱼人替他分析的时间节点,“高层们普遍在清晨五六点起床,发生异常的几人都在六点零几分时陆续恢复正常。”

大脑研究员立即汇报:“在几百起案件中,异常消失时间最晚在6:08。”

线上的顶峰若有所思,“从前大脑评估说,你智商很高,但并不擅长分析。”

“不习惯说出口而已。”秦知律替安隅开口,“正如聊天技巧差,并不等同于表达能力差。这是两回事。”

安隅抬头看着大屏幕上的摄像头,又戳了戳终端,“小章鱼人分析的。”

顶峰迟疑道:“小章鱼人?”

“是学习了长官言行的AI。”安隅纳闷道:“我养了很久了,你们不知道么。”

一位上峰提醒道:“律已经禁止我们监测你的私人终端。”

安隅愣了愣,“这样……”

“说回案件吧。”秦知律摆摆手,“安的精神稳定性确实很差,但唐风和深仰很好,却仍然没能幸免。至于祝萄、炎、流明三人,要么就是超畸体没有抽到他们,要么就是本身具备精神方向异能的人有天然的抵抗力。我更倾向后者。”

上峰们讨论开,安隅抬头继续看着大屏幕——几百个异常视频矩阵状呈现在大屏幕上,无声重演。那些茫然、震惊、离奇的表情同时放映,众生百态,却都有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诡异。

在一个众人安静的间歇,他忽然问道:“饵城难道没事吗?”

“还在排查中。对饵城琐事的监测难度很大,因为——”回答的上峰突然停顿,观察着安隅的表情,安隅很平静地点了下头,“因为饵城人不关注身边,而且疯子足够多,怪人怪事每天都上演。”

“是的。抱歉提到您从前的生活经历,希望不会影响您的心情。”对方立刻说。

安隅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黑塔会觉得提一下过往就会影响自己的心情,但他已经习惯了黑塔人奇怪的脑回路,默默忽视掉。

他想了一会儿,戳开和蒋枭的对话框,投影到大屏幕上。

-在吗?

几秒钟后,蒋枭回复了一个笑脸:在的。早上好,我有什么可以帮您?

安隅认真打字:只是问候一下,你昨晚到今天早上有没有异常?

对话框安静了下去。

秦知律挑眉,“我都快忘了全尖塔精神稳定性最差的家伙还流落在外,看来果然不止主城范畴。”

许久,蒋枭回复了一条语音。

他有些低落无奈地说道:“弥斯把那段监控视频发给您了?抱歉,我昨晚确实喝多了一些,但我也没想到会醉,甚至完全断片……其实我酒品一直很好,很少有奇怪的言行……也许极地的严寒会让人酒后失智吧,希望那段视频不会影响您对我的评价,我很期待回主城后成为您的绑定辅助。”

安隅立即回复:什么视频?发过来看看。

蒋枭:……您不要这样。

秦知律淡然地给蒋枭发了一条消息:把你昨晚行为异常的视频发来,上峰要研究。

蒋枭:……

漫长的几分钟后,那段视频终于在大屏幕上弹出。

蒋枭酒醉后,脸色白得能看清皮下血管,一双红眸像是浸透了水光,在平等区清扫畸种后的庆功宴上,他独自坐在墙角,用餐刀在自己胳膊上一刀接一刀地划着。

他划得并不重,但细密涌出的血珠还是把身边人吓了一大跳,那人惊恐道:“你干什么呢?!”

蒋枭仿佛聋了,看也不看他一眼,空洞地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他倒头往墙上一靠,露出餍足的笑容。

秦知律忽然皱眉,看了安隅一眼。

安隅不明所以,回视:?

整个会议厅安静得吓人,安隅正觉得气氛有些怪,突然见屏幕上的蒋枭又拿起了刀,挽起另一只手臂的袖子。身旁人立即伸手去夺刀,他躲闪间,那柄刀划破了身旁人的手指,又清脆地掉在地上。

蒋枭立即道:“我很抱歉。”

他语落,忽然伸手一把攥住那人的衣领,手背青筋一根根鼓起,直到那人惊恐地瞪大眼。

“请您不要插手管我的事。”红瞳杀意逼人,他顿了顿,“好吗?求您了。”

“你……你不会精神被感染了吧!”那个人脸色惨白地叫道,弹跳起来喊道:“我去报告弥斯,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蒋枭醺然盯着他的背影,似乎在思考他是什么意思,片刻后他放弃了思考,只说道:“那祝您成功。”

周围人都被他吓跑了,他独自对着终端戳个不停,闭着眼睛念叨着:“长官最喜欢的颜色是黑色,长官讨厌别人触碰他的手套,长官有轻微洁癖,长官可以畸变得特别畸,但他讨厌那样,所以一定不要当面夸奖他畸变能力高超……”

视频结束。

这一回,安隅也沉默了。

他举起终端,从熄灭的屏幕中凝视着自己的脸。

顶峰开口道:“所以,异常举止并非随机,每个人都在混乱中模仿另一个人,通常是在心中比较重要的人。”

安隅想了一会儿,说道:“安可能模仿了宁。风长官……我觉得是在模仿葡萄。”

“但车祸死掉的男生并没有脱离自己的身份,他可能只是突然释放了被自己压抑的情感。”秦知律若有所思道,片刻后,他忽然问道:“半夜到凌晨,主城基站的中央服务器负荷正常吗?”

上峰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迅速安排了排查,很快便回复道:“一切正常。”

秦知律眉心微凝,安隅注视着他,某一个瞬间,他很确信,自己和长官用目光交换了一个相同的猜测。

一个很疯狂的猜测。

“先这样吧,超畸体目前仍在试探,还没有露出恶意,只能等待它下一次出手。”秦知律从座位上起身,“尽快梳理一套饵城监测机制,我们必须知道,异常的波及范围究竟有多大。”

“是。”

从黑塔出来,这次开车的是秦知律,安隅遵守着祝萄提示过的乘车礼节,坐在副驾驶。

他拆开从黑塔顺出来的一袋预包装好的角落面包,一边安静咀嚼一边低头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