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对方是真的，不过是从异世界误入到这边而已。五条悟眼帘轻垂，唇角翘起。倒是稍微有些嫉妒那个世界的自己啊。
明日的京都，五条悟有预感，那些烂橘子绝对会将两面宿傩投放于此，用于和自己来一场足够宏大激烈的战斗。
不过他本身也打算大闹一场，彻底摧毁京都御三家旧址、以及那里大概率有的监管会的转换阵法。
加个两面宿傩，让那片区域碎裂得更为彻底倒也不错。
到现在，到了京都战役的前一天，五条悟已经不想再多费心神去分辨是真是假、是敌是友、是阴谋还是幸运。最后这段日子的陪伴已经足够。
——他最终决定让黑发青年离开。
五条悟之前发布预告让京都群众撤离，最后自然也预备清空自己身边的无关人员。
如此便可以做到没有一丝犹豫和顾虑，彻底在京都释放压抑的磅礴力量。
让黑发青年去隔壁城市帮忙带甜品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不过五条悟知道对方会答应的。
他早已感知观察出（亦或者潜意识里感应出），面前藏青色身影对自己有着很大的包容和纵容。
更何况那边不仅仅有甜品，还有自己藏起的最后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按照黑发青年讲述的那些故事来看，他会好好处理最后一根手指的。
总归不会落入烂橘子们手中。
五条悟目光遥遥落在窗外，注视着一望无际的夜景。
来吧，明日。他想。
——
“早上六点便会开门售卖，每次排队都超超超超长的——所以一定要早早赶去哦！一定要买到哦！”
“知道了知道了。”江莱侧身，“我等会就回来。”
五条悟挥手送别藏青色身影。
等对方离开后，五条悟收拢脸上的挂着的笑容，复归面无表情的姿态。
此时天色还未亮，他腾空而起，悬在高空之上，俯视着地面上一栋栋蚂蚁般大小的建筑。
手指伸展间，万物仿佛尽收揽于掌心。
黎明前夕的风带着凉意吹起他的衣领，五条悟半眯起眼睛，遥望着天与地的边界。阴天的厚重云层缓慢囤积在上方。
白发男人指尖轻晃，凝聚起一抹明晃晃的咒力。
属于最强的咒力转瞬席卷起高空的风暴，仿佛能够撕裂空间般拉扯膨胀，城市边缘位置逐渐笼罩起某个半透明的屏障。
五条悟六眼窥见了边缘位置的咒力变化，他嗤笑一声，轻飘飘地自言自语道：
“果然设了结界……那群老家伙们。不过我要是真的有意扩大攻击范围，这些可挡不住。”
京都最高塔位置摇曳冲起某股阴冷的粘稠咒力，五条悟几乎在瞬间便锁定位置。
他轻啧一声，而后脸上绽放出无声嘲讽的神情：“真的将那个家伙放出来了啊……果真是一群阴沟里的烂橘子。”
答应了忧太，要尽量保住那个名为虎杖悠仁的少年呢。五条悟想。那就想办法把两面宿傩那家伙逼回去吧。
最后一根手指没有集齐，两面宿傩永远不是完整体，而高层与忧太束缚的死刑也不会强制执行。
心下思绪流淌，在黎明前夕的阴云和咒力纷杂的波动里，五条悟压抑许久的疯意涌上。
他扯下眼罩，璀璨夺目的六眼携裹着直击天际的海啸，蓝瞳熠熠生辉。
“喂——”五条悟隔空拖长声音，用咒力传递着话语，肆意大笑着，“在那下面做什么呢？上来打一架！”
他悬在空中做了个招手的动作，一番姿态十分潇洒畅快。
六眼绝佳的视力能够看清站在高塔处的两面宿傩。
那家伙站在那里，布有黑纹的双臂环在胸前，神情有些懒洋洋的。
两面宿傩猩红眼眸抬起，哼笑：“我倒是想直接杀你，不过按照那些家伙的安排，负责开局的另有其人。”
五条悟眉峰略挑，脸上还挂着那副盛大的笑容，垂眸的姿态多少带着些漫不经心。
然而下一秒，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忽地僵住了——某种熟悉的咒力隐隐约约浮现，在六眼视域下，扎着丸子头半长发的青年从塔顶楼内走出。
是夏油杰。
第179章 江莱：给猫擦擦脸，再投喂一下.jpg
夏油杰额头没有缠绕白色绷带，只是这并不代表是一个好消息，正相反，这昭示着那个太阳图腾已经完全成型，不需要再额外缠绕绷带进行遮挡。
完整的太阳图腾具有隐身效果，不会被外人所见。这个图腾是监管会的集体契约的象征，让人具有不死的功效。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想要“不死”——不能主宰自我的“不死”显然是诅咒，而不是幸运。
岔路之塔里的夏油杰便被这个诅咒深深缠绕着，无法摆脱被控制着成为工具的苦海。
现在的夏油杰唯一自由的，是他的思维和言语，但这样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因为他将会清醒地感知到被控制后的所作所为。
监管会的枝蔓盘踞着整个咒术界，看不见希望的前路唯余下一片空无。
丸子头半长发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一片死水般的麻木。只有在注意到上空的白发之人时，死水才稍起些许波澜。
夏油杰远望着上方悬空的白发身影，嘴唇翕动片刻，一时半会却竟吐露不出什么。
两人遥遥对视，跨越漫长的距离，在某个恍惚间，似乎回到校服衣摆随风飘动、眉眼舒展笑闹无边的高专时期，回到青春靓丽无忧无虑的金色年华，再来大声呼喊着彼此的名字。
然而黎明前夕的凉风携裹着空气中阴冷的咒力，激起本能防备，让人转瞬清醒，回到此刻灰色的现实。
夏油杰身形稳立在塔顶台前，半仰着头，麻木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抱歉了……我没法控制自己。”
五条悟自然懂得这番话语的意思。实际上，他早就明晓这一点。
或许是太久没有与人交流，夏油杰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干涩，拼字读音稍显困难、却依旧执拗地一字一顿说：“请动手吧，拜托你了、悟。即便无法获得解脱，至少有短暂的安宁。”
——现在的夏油杰是“不死”的工具，身躯消亡会再回到监管会“孕育再生”。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夏油杰已经将这死而复生所消耗的时间，当作得以自由安宁的喘息空间。
最强脸上不再拥有笑容，能够汲取海量信息的六眼此刻清晰地识别出挚友内心的痛苦，他纯白色睫羽不由自主地垂下、复又抬起。
在短暂片息后，五条悟说：“我知道。”
他嗓音低沉，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好似承载了千钧的重量。
“我不会犹豫。”白发男人双手揣在裤兜中，他俯瞰着大地，蓝瞳席卷着璀璨到极致的绝美色彩，“……自由的死亡是一种恩典，我会平等地将其给予你、给予他人、给予世界。”
他语调出乎意料地平稳，是一种恍若从深海传来的声音。白发男人右手举起，向下对准比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