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重心可能并未放在五条家。江莱闻言，心下明晓。
“那家伙的性格的话，传统意义上的温柔吧。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作伪，但他会经常探望家族里无论地位高低的生病的人，予以床前关怀慰问。”
五条悟想了下，“我小的时候，比起那些总是来叨扰大道理的长老，他给我留下的印象还可以——毕竟他很少限制我、也不怎么讲大道理烦我。”
若非江莱从漫画里看到对方和脑花有些联系，单听这些话语的话，对这人感官会在中等之上。
只是目前在知晓更多的情况下，这些所作所为，似乎都蒙上了层不明意义的面纱。
但咒术漫画的事情，他无法告知这个世界的人。
因此，沉默半晌后，江莱开口道：“我现在没什么证据，但直觉告诉我，这人有些问题。如果你信的话……小心一些、悟。”
“这还用说吗，当然信你喽——话说神仙妖怪的直觉都很准吧。”五条悟扬起唇角，晃着手指说，“哦哦、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等一切落幕后，你去街边摆个占卜摊子，我当托、杰来当拉客的、硝子负责收费、学生们捧场，完美退休生活！”
“……这是什么离谱的退休生活啊！”
经此玩笑话一打岔，刚才凝重的气氛也消解开，江莱绷紧的心弦微微松弛下来。
五条悟将面前的小蛋糕几口吃完，用湿巾擦过唇角和手指，翘着二郎腿道：“你继续吧，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完了。”江莱想问的都问了，此刻也没什么想继续深入挖掘的。
从刚才五条悟的回答中，他听出五条对那位浅青色眼睛的三长老不算特别了解。
因此，将对方所言的内容记下后，他便不再继续费口舌多问。
“你说完了？”五条悟却将问题又抛回来了，“没有别的了吗——应该还有别的要告知于我吧。”
这话说得有些直接，场面有些像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五条悟似乎非常坚定地认为江莱还有话语要说。
江莱一时半会并未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隔了几秒后，才微微浮起些猜测：难道对方恢复千年前的记忆了吗？
但好像又不太像。
或者说，可能有些隐约感知，但是并不完全。
如果对方真的有千年前的完整记忆，表现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而且，在刚才的问题中，也会透露更多的、千年前浅青色眼睛的五条久枫院的信息。
江莱自然也期待着友人们恢复千年前的记忆，但在好友自己真正恢复记忆前，他并不打算过多提起千年前的往事。
那样会给好友带来困扰，也许他们内心还会自责[遗忘]这件事、不停地想要想起来。
因此，江莱选择顺其自然。并不急着催促，默默等在旁侧，留给他们时间。
这也完美衔接上昨日昔日篇里当时他的作为，解释为——相逢相知、成为友人，但并不会特意让千年前的事情困住彼此。
此刻，在不确定五条悟是否真的恢复千年前记忆的时候，江莱并未主动多言。
他打算多了解些对方的情况再说。
于是，他只是眨眼、掰着手指头回复：
“哦、也许还有要说的，就是东京那边我答应房东老奶奶打扫楼上杰的屋子的事情，能不能麻烦你找人间接性地隔段时间清理一下？”
然而五条悟并未顺着这一点回答，他双手交叉在一起，往后靠在椅背上。
黑色眼罩依旧戴着那张精致完美的脸上、完完全全遮蔽住眼部，但江莱却仿佛能够感知到眼罩背后那双盯向自己的苍天之瞳。
空气安静片刻，五条悟嗓音低哑、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啊……好像模模糊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呢。”
第103章 因为你是你。
五条悟话语倾吐而出，简单的一句话好似缀有万千情绪、却又像晨起的雾般罩着层朦胧。
江莱抬起眼眸，隔着小桌这么不远不近的距离，注视修长手指交叉在一起的白发之人。
他在想五条悟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究竟是真的回忆起很久很久前的往事、还是模模糊糊感知到某些指间流走的岁月？
“是什么梦？”江莱问。
五条悟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他靠在椅背上，弧度完美的唇开合，好似回答、又好似自言自语般低缓道：
“大概是年代很久远的梦吧，梦里的建筑都是千年前平安京时代的样式。”
两人周围有五条悟特意布下的结界，用以合理化地模糊隔绝声音，甜品店里的其他人并不会听见他们的交谈。
因此，他们可以有话直说、自在交流，不必遮掩。
“那个时候的天非常清澈，夜晚繁星点点特别好看。五条家驻扎在京都的前身平安京城，我房间有一扇古朴的竹百叶窗，月色下卷起时能望见窗外美丽的夜景。”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维持在恰到好处的、某种梦幻又现实的边缘界限。
叙述梦境的话语，莫名掺杂着不可明确的怀念和怅然。
“梦境中有一场我从没见过的、无比灿烂的流星雨，宛如倾盆而下的万千光辉……虽然这幅场景很美，但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我好像很难过呢。”
“……”江莱略微垂下眼眸。
“嗯，不过，梦里的我也不是孤身一人。我有遇见过许多人，比如杰啊、硝子、还有我可爱的学生们~”
“唔、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见到悠仁呢。只有两面宿傩那家伙，在梦里也不消停。啊还要点名批评烂橘子们，怎么连我的梦都要出来烦人，那群老家伙们还是早点入土为好。”
五条悟声线上扬，上面那些话无比自在地吐槽着，一如既往并不会对所谓的上层有什么尊敬。
而后，他话语忽地一收。
“哦、对了——梦里还有一道藏青色身影，黑色长发披散而下一直到腰部，脸上始终朦胧着一层白雾。不过呢、梦里的我当然也有六眼喽，所以还是能够隐约看清。”
在此，白发教师笑了下，交叉在一起的双手松开：“猜猜看，梦里的这人对应的是谁？”
江莱眨眨眼，他并没有开口，因为他看出五条悟并没有真的要他回答的意思——对方心中早就知晓答案。
因此，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蛋糕叉，安安静静听着。
“梦里的我，好像从始至终没叫过他的名字啊——不过我想，现在，我是知道他的名字的。”
五条悟抬起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罩一角，露出其下剔透的苍天蓝眸。
六眼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江莱，五条悟翘起嘴角，薄唇轻启：“莱。”他呼唤。
江莱眉眼弯如一轮新月：“我在。”他回答。
五条悟不再依靠着椅背，他身形向前倾斜，单手搭在桌沿处，近距离笑着发问：“你觉得那些是我无意义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