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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青黛(236)

裴萧元骑马,在响彻满城的咚咚暮鼓声里,于掌灯时分,赶到了卿月楼。他在愁容满面的店主的引领下,穿过一间金碧辉煌的堂屋,转到后面一处布置雅致的园林庭院。韩克让和袁值二人面色皆是凝重,立在一道绘有金彩雕花的楼梯之下,看去似在特意等他。

今夜住在这院中的其余住客应当全部都被驱走了,此刻整间楼屋上下,虽也灯火辉煌,每层皆亮着无数耀灿的灯笼,然而,除去包围在暗处和通道口的卫兵,不见半条人影。

一看到他,韩克让将他叫到一个偏隅的角落里,站定,指了指头顶最高的一层楼屋:“阿史那应当就在上头。说是昨夜天黑之后,携了一个不知是谁的面带幂篱的女子入住。进去后,便一步也没出来,已快一天一夜了,吃食也是叫人送到门外放下的。”

对承平会带什么样的女子来这里消遣风流,韩克让并无多大兴趣,简单提过,迟疑了下,低声道:“阿史那王子固然还不是钦犯,但事已至此,他若无法说清楚昨日白天案发之时他人在哪里,别说他自己,恐怕连你……”

他用带着忧虑的目光,深深望了一眼裴萧元,随即转头,瞥了眼不远之外袁值的身影,用压得更低的声音说道:“我查到阿史那的下落后,本不欲叫别人知道,不想他竟很快也来了,几乎和我前脚后步,只好作罢,但我坚持先将你叫来。好在他应也忌惮公主,倒没有说不行。到时,倘你和阿史那需要单独说话,我再尽量拖住他,你们快些!”

裴萧元低声道谢,韩克让微微颔首。

虽然可能性不是很大,但阿史那身手过人,又凶悍无比。万一发生冲突,甚至出现拒捕的情况,怕将会是一个麻烦。

他召来一队身手过人的侍卫,领着,率先上楼而去。

对面,袁值也带着一队禁军,跟着往上而去。

裴萧元仰面望了眼头顶上方那一道楼廊内隐隐透映灯影的绮窗,低头,跟着登上华楼。

数十人控制着靴步之声,无声无息地踏着粗实的楼梯面,迅速登到顶楼那一间寝屋的门外。众侍卫分布在门的左右两侧。

在韩克让的示意下,楼中带上来的一名婢女叩门,发声称来送吃食和酒水了。

“和先前一样!放下吧!我自己会取!”

片刻后,一道裴萧元再熟悉不过的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

裴萧元不由地捏了捏手掌,感到掌心里那因握持刀剑而磨出的硬茧在刺着他的手指。

那婢女依言,将食盘放在了门外的一张矮几之上,随即退走。然而,空等许久,也不知为何,始终不见他来开门取物。

韩克让和袁值皆将目光投向裴萧元。

他出声:“开门!是我!”

门里的人仿佛正在忙着做什么事,听到他的声音,应是顿了一下,随即再次回应:“裴二?”

“是!你开门,寻你有事。”裴萧元沉声说道。

“怎么是你?我今夜这里还有事,不方便见面。你先回吧。明日等我回去,我再找你。”

承平的声音显然是漫不经心的,并且听起来,他应当真的不会出来开门了。

韩克让至此终于失了耐心,走到门前,在裴萧元的盯视下,无声无息地抽出了随身的腰刀,紧紧握住,接着,出其不意,猛地抬靴,砰的一声,一脚踹开了面前这扇反闩着的门。

伴着一道少女所发的惊声,韩克让握刀,带着人,大步走了进去。

迎面是扇涂金泥的屏风。他大声道:“阿史那,得罪了!实在是皇命在身,不得不如此……”

“啊——啊——”

屏风后,继续响着少女的尖叫之声。

承平披头散发,露着一副铜色的雄健的上身身躯,人正靠坐在一张铺满锦衾的大床之上。他身畔卧着的那显是受了惊的少女亦衣衫不整,青丝雪肤,粉臂横陈,玉颈之上,更是隐隐可见点点片片状若啃咬亲吻而得的瘢痕。

“大胆!滚出去!快滚出去!”待惊魂稍定,她的口里便发着连续不断的叱声。

伴着一阵杂乱的沉重的靴步落地之声,韩克让等人已快要转过屏风了。

承平一把扯来被衾,将少女包裹住,迅速地将人藏在了被下。

护住她后,他便面露怒色,霍然转面,冲着显已惊呆的韩克让等人厉声叱道:“你们这是做甚?还不出去!”

不止韩克让,包括裴萧元,甚至此刻还在屏风后的袁值,每一个人都是惊呆了。

虽然承平动作极快,并不曾叫人看清那少女的模样,但她那声音,说话的语气……

很容易叫人想起一个人。

那便是叫许多人苦苦寻了快要两天一夜的郡主卢文君。

韩克让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几分疑惑,又几分尴尬。迟疑了下,收剑,望了眼裴萧元,示意后事由他处置,自己立刻带着人后撤。

至于那袁值,更是早早便站在了外面。

“真没想到……”韩克让喃喃地道了一句,算是自我解嘲。

袁值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门内,裴萧元停在屏风后等待。

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承平赤脚转过屏风,走到了他的面前。

“到底何事?怎的摆出如此架势?”

“是郡主?”裴萧元低声问。

“是。”承平一顿,接着点头承认。

“穿好衣裳,即刻把郡主送回去!”

裴萧元说道。

第114章

卢文君和阿史那暗中相好已是有些时日了,因长公主极力反对,近来又看管严厉,这回获邀去禁苑小住,便寻机会见面。

昨日,她叫兄长拒康王邀约后,悄然独自从阿史那族人所守的禁苑北饮马门出去。阿史那就在那里等她。随后二人私会,又去了卿月楼,忘情夜不归宿,直到人被找到。

夜风阵阵涌入空阔而森冷的七星殿。

韩克让才禀了话,伴着一道急促的靴步之声,袁值又跟着入内,上报他方收到的另外一则消息。

近来,太子手下有人频繁联络道士陈虚鹤。

这陈虚鹤便是从前领着众道专为皇帝炼制丹药的道官之首,在宫中地位尊崇,但自公主归朝,皇帝弃丹改而服用太医药物之后,他便只能回了他在城外山中的白鹤观。

随后,奉命一直监察着东宫的袁值留意到一件事,有太子宾客暗中出入白鹤观,行迹可疑。他便派人潜在道观,用重金收买到了陈虚鹤的一名亲信弟子,继而得知,陈虚鹤精通火法炼丹,从前用伏火矾法炼药之时,无意发现,将硝石、硫磺并掺杂别药一起烧炼,能得到一种极易燃烧并爆炸的黑色粉药。倘将那些黑药填入密闭容器,并以火信引之,成功燃爆的话,威力惊人,据说,三尺之内,血肉之躯,必遭重创。

就在方才,那弟子送来密报,陈虚鹤在工匠的协助下,日以继夜,在后山的洞穴内秘造一种名为蒺藜雷的铁球。便是将铁刃和铁蒺藜连同黑药,制成拳头大小的球。迄今为止,总共造好十来只,遇火则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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