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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22)+番外

“先生和我叔叔是认识的吗?是故交?”方筎生坐在中间,左看右看,“不对呀,叔叔二十年前就赴日本留学了。二十年前,先生还没我大吧。”

方维夏笑道:“那你可看错了,二十年前你先生不仅没你大,还是在吃奶的小娃儿呢。”

方筎生惊呼:“先生竟然这么年轻!”

许宁无奈道:“不要听信你叔叔。我是十多年前读中学的时候,上过方老师的课。”

“二十年前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十几年前就已经在读中学。”方筎生对这笔账算糊涂了,先生到底多大年纪?

一旁的两人不理会被绕晕的方筎生,径自交谈起来。

“说来有愧。”方维夏道,“你家出事时,我不在城里。等我回来以后听到噩耗,还以为你也……”

许宁淡淡一笑。

“我的确已经死了。老师,你就当我重活了一次吧。”

方维夏见多识广,料想当年的事必有内情,因此也不再多问。两人又闲聊几句便起身,方家叔侄还要赶在今日之前动身返回金陵,不能久留。

出门的时候,方维夏看到候在门外的孟陆,突然压低声音对许宁道:“我不知你现在是身不由己,还是有别的原因。但是许宁,有些事,并不适合你。”

“方老师。”许宁回答,“您也说身不由己,就知道人的境遇,往往是不由自己选择的。”

方维夏一愣,目光转向他胸前口袋插着的钢笔。

“我记得以前,你最讨厌用这些舶来的水笔,总说毛笔才是书写的正道。”

“人会变的,老师。”

方维夏不再说什么,对他微微点头后,便带着侄子离开。而方筎生踏上车前,还不忘记冲许宁挥手。

“先生,我会好好记得你那天说的话!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但总有一天我会弄明白,再来找理由反驳你的!”

许宁哭笑不得,目送这二人离开。

在他身后,孟陆不远不近地跟着,有些阴阳怪气道:“你的交际圈每次都吓我一跳,连方代表都认识,真不该小瞧你们这些读书人啊。”

许宁莫名其妙:“我不认识什么方代表,那只是我少时的一位老师。”

“哦,那为什么你认识的人,个个都是能搅动一方风云的人物,巧合吗?”

“我认识的最大的人物,是你们将军。”

孟陆一愣。

许宁道:“当年我捡到他的时候,可没想到他未来会成为皖系的首脑。”

见孟陆一时词穷,许宁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大概就是因缘际会吧。”

远去的车里,方筎生有些抱怨。

“叔叔,我们为何这么着急回金陵?多待几天,我还能和先生一起回去呢。”

“因为北平不安全。”

“什么?”方筎生错愕。

“而且我们也不回金陵,是你要跟我去广州。”方维夏闭着眼睛。

“叔叔!我还要回金陵完成学业,再过几个月还要考大学!你不能强迫我!”

“大学何时都可以考!”方维夏睁眼看向他,目光中透露不容拒绝的威压,“但是你没命的话,就什么都做不成。”

方筎生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威胁,更有了令人错愕的猜测,他失声道:“什么意思?二叔,你都知道些什么?”

方维夏却闭上了眼,不想再回答他。

方筎生不甘道:“你的意思是北平会有危险,金陵也会有危险吗?要打仗了吗?”他一个激灵,扑过去,“为什么刚才二叔你不提醒先生,先生还什么都不知道——”

拉扯间,他方维夏腰侧碰上一个坚硬的事物,顿时整个人一僵,踉跄倒回座椅上。

“这是——!二叔,你……”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你说许宁。”

方维夏推开他,用衣服盖好枪袋,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

“恐怕下次再见,故人就成敌人了。”

——

“方维夏?”

副官在宅邸里听孟陆汇报。

“你们今天出门,竟然遇到他了?他为何回来北平,难道是战事已经提前?”

“不,只是来接他的侄子。”孟陆耸了耸肩,“至少表面上的理由是这样。”

副官沉思道:“广州要有行动了吗?孟陆,许宁知道这件事么?”

“我看他应该是不知道方维夏现在的身份。”孟陆说,“说实话,今天要不是许宁在,我找到机会就把方维夏给做了,省得以后留下麻烦。”

副官摇了摇头。

“你太冲动了,方维夏肯定不会一个人北上,更不会单独外出。说不定今天,反倒是许宁救了你。”他揣度几秒,“我要把这件事汇报给将军。”

“将军早就知道了。”孟陆说,“你以为以他的性子,会放心我和许宁单独出门?”

书房内,段正歧正在听姚二汇报。

“方维夏贸然北上,是否意味着南方即将有行动?”姚二道:“自孙文去年离世,南方实权已落入蒋汪二人手中,方维夏作为他们麾下棋子,此时一举一动都不能疏忽。”

段正歧写道:

【方维夏虽是个人物,但并非长于军事,也未握有实权,不值过虑。】

“但是……”

【南方已于一月提出讨伐口号,不出意外,三月之内必有战事。】

段正歧书写不断。

【南军北伐,吴佩孚首当其冲。然而蒋共联合不过空中楼阁,南方联军自身也岌岌可危。】

“将军……”姚二说,“那将军决定如何行事?现下时机,或许可以和冯党一争。”

段正歧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注。

【离开北平。】

至于国民军,就让他们和奉系去斗个你死我活吧。

——

“既然如此。”副官听到孟陆的话,道,“我还是去找将军,今后的行动调遣还需将军吩咐。孟陆,许先生刚刚病愈,你继续照看好他,不要出了差错。”

“你刚刚喊他许宁。”

“什么?”

“刚才我告诉你,我们中午遇见了方维夏的时候,你喊的是许宁而不是许先生。”孟陆书双手抱拳道,“说明其实你也并不是那么尊敬他,或许相反,甄副官,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副官脚下顿了顿。

“他是将军的老师,我有什么资格厌恶他?”

“哦,那如果他不是呢?你会立刻杀了他吧。”孟陆笑,“他的确很危险,不仅有一个那样的老师,认识的人物还个个不简单。最关键的是,将军似乎总对他心软。而这心软是最致命的,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因此害死将军。”

“那你呢?”副官反问,“你会等到那一天吗?”

“不会啊,我会在那之前就把他杀死。”孟陆摊手,“不过事后我肯定会被将军一枪给毙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给我收尸啊,甄副官。”

副官没有再回答他,离开了房间。

孟陆孤零零地站着,叹道:“这群狼环饲,许宁啊许宁,你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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