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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叫喊(19)+番外

“既然他是一个残忍的谋杀犯,而警方又对他束手无策,那么,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女人自我嘲讽地笑出一声,“因为这个愚蠢的女人仍然深爱着她的丈夫。”

俩人的对话时常陷入僵局。

女人几乎抽了一整包烟,仇恨、恐惧、痛苦这些负面的力量都会催生她对尼古丁的渴望;而男人则始终若有所思。

“你现在你可以搭我的车与我一同回家。我告诉他下午会来人更新保安系统,你可以假装是那里的人。”高挑明艳的女人揿灭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站起身,用高跟鞋踩出尖锐叫声的步子走往咖啡馆外。她提醒他,她的丈夫不怎么喜欢警察。因为曾经有一次和警察打交道的经历,让他失去了弥足珍贵的六年光阴和一条右腿。

褚画立刻想起了那几张结婚照片上手握银制手杖与铃兰花束的美丽男人,于是在坐入碧姬的车前,问路边卖花的姑娘拿了一束铃兰花。

第13章 北回归线以北(2)

驱车两个小时,由城市转入郊区。碧姬将他带进了一幢活像栖居着德库拉的古堡式别墅里,只说了声“待着别动”就踏着盘旋阶梯的台阶而去。她的丈夫看似不在这里,她得去找他。

褚画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女人一走,他便听由自己的好奇四处转悠起来。每踩出一步都能听见空阔的四壁传来回声,回声一路追随身后,亦步亦趋。

房子太大了,层高抵得上普通民居的好几层。过于的空旷与寂静为这鬼地方平添了砭人肌骨的寒意,褚画没待五分钟就冷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他觉得一个大男人把花束拿在手上非常傻帽,于是就把那小束铃兰插到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去了。

即使白天,每一间房也都亮着灯,迷宫式的豪宅几乎很难接触到阳光。偶有将断未断的光束自有些年代的银质窗棂后透过,与那些绘于其上的长茎花卉一同投影在地。大量的阴影与少许的光线零碎拼接,构成了不规则的几何图案。

褚画摸进了大概是书房的一个地方,结果花了不少力气才劝服自己别把主人随意置于桌上的摩根银币顺手牵羊收进兜里。

整齐摞成两摞,粗略估计有三十余枚,全都出自1895年的费城造币厂,这家伙真太他妈的有钱了!

仿佛一脚踏进一所大学图书馆,书架成排,不单摆置了不可计数的稀世典籍与珍贵古董,一些成形或未成形的陶罐和花瓶也随处可见。所有的陶制品都保持着陶坯状态时的原色,未经斑斓着色。

比起书法与绘画,康泊似乎对陶艺情有独钟。

半是刑侦需要,半是窥私欲作祟,褚画忍不住走上前,一件件打量起应该是出自康泊之手的陶艺作品。

一些陶器寄生于绮丽的远古神话,一些则与生殖、孕育的主题息息相关……年轻警探突然看见了一张焙烧过后的陶制面具,一张模样漂亮的男人脸孔,他一失手就将它砸在了地上。

面具啪啦碎成两半。

“Crap!”褚画骂出一声,然后赶紧将它拾回手中——

清澈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天生微翘的下巴和唇角、甚至唇角若有似无的梨涡也如出一辙……他没有看错,这张脸和自己的非常相像!一个人全无防备地以这样的形式看见自己的脸无疑会吓一大跳,不过褚画立刻想到,这张脸孔应该就是那个人人称为“宝石”的大明星乔奈尔。

破损的面具放在架子上会非常碍眼,年轻警探一弓腰又把它放回地上,趁周围无人用脚把碎片踢藏进了柜子底下。

如同一个打碎父亲心爱花瓶的淘气鬼。

※ ※ ※

待在书房转悠厌烦了,年轻警探就踩过一条似乎无穷无尽的幽暗长廊,通往了别墅的花园中。比起气氛莫名压抑的室内,曝露阳光下的他明显心情明朗不少。

花圃青白两色,青草铺得繁密齐整,过路的风则不时摇撼起铃兰花那洁白又肥腴的花钟。

褚画陶然于眼前美景的同时,顺便也摸了摸屁股口袋里自己带来的花——果如其所猜,这个康泊喜欢并近乎迷恋这种花朵,类于一种源自创伤的心理碎片①。

一声细微的叫喊突然打破了这个窈窕静谧的午后。

像女人的哭声,也像孩子的叫喊。那个声音响了一下很快没了,但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奇异的血腥味。

褚画追循着声音方向走过去,一间栖于花园角落的简易木屋随即扑入眼帘。距那木屋还有好几米远的地方,他就无可避免地看见了一个男人。尖锐又寒冷的刀光划过木门缝隙,他看见那个男人埋头向下地半跪在地,不知在干什么。

从一个大半侧身的身影褚画就判断出,这个男人就是康泊无疑。尽管已经见过了他的照片并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他还是无法自抑地对缝隙中的男人脸孔非常好奇——十余年的时光可以让一个男人改变很多。也许倍加成熟的魅力,也许向相反的方向一发不可收地堕落。他侧过头,朝能更接近他所在的地方挪了一步,但是木门碍手碍脚地阻挡在那里,那张脸始终若隐若现,似阻隔于远山岚雾之后。

木屋的门缝下流出了血水。隐隐带有膻味的血腥气息正因此而来。

这个地方出过十二条人命,危机似乎一触即发。年轻警探立即感到全身的神经都被调拨紧了。他完全忘记了碧姬对自己的告诫,亮出了自己的身份道:“我是警察,里面的人高举双手,出来!”

不假思索地掏出了配枪。

“让我看见你的双手!快!”为了震慑木屋里那个危险的男人,褚画当机立断地向天鸣了一枪。意在提醒对方如果不照自己说的做,他就会让子弹穿透掩阖的木门,穿进他的血肉之躯。

“我想你也许误会了什么。”屋子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嗓音柔软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可没有一点抑扬顿挫的语调听来十分怪异。

年轻警探向来没什么耐性,他又重复了一声,以警察的尊严冷声催促屋子里的男人出现,“照我说的做,让我看见你的手!”

那个语调怪异的好听声音又说,“没有拐杖我几乎寸步难行。”

“嘿,哥们,别和我讨价还价。”

“任何试图杀死我的都没我活得长久,任何试图抓住我的都失去了自由。”男人的声音顿了片刻,又带着笑意地说,“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那我也给你一句,”一双素来花哨勾人的眼睛敛出匕首似的寒光,一眼不眨地盯着那门缝隙中的身影,褚画颇为自信地挑了挑嘴角,“拿枪的才是老板。”

屋子里的男人笑出一声。过了小些时间,木门被推开了,一只染着血的手自门后伸了出来——

如果不是满沾鲜血,他简直怀疑自己会因为这双美丽的手而爱上这个男人。

肤色是惨烈至极的白,还隐隐泛着冻肉般的茄色,但这丝毫不能影响这只手的美丽。手指颀长纤细,骨节分明而美。手背清晰可见几条青色静脉,它们蜷曲虬行,与那些蜿蜒山峦和蔚蓝海面挥毫出同样壮美起伏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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