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佑一抬头,对上了那双无限春光与柔情的大眼睛,凝视了对方小片刻后,突然开口,“我脸上有东西吗?”
四目相视,那个护士立马就脸红了,“主任……没有……”
“那你到底在看什么?”音量不大音质清冷,可笔直投入的目光堪比绞索,令人倍感咽喉遭勒般的不适。表情与口气一概生硬得可以,能直接把人给剜了。
“肖医生,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嘴唇妖娆上翘,跨门而入的另一个帅哥斜靠于墙,堵住了门口。含着一脸玩性十足的笑容向坐着的那个打了声招呼,“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一点儿没变。”
可对方仰脸看了看他,随后起身走至他的身前,全不热络地说,两点我有个手术。麻烦让一让。
思维短暂地跳脱后,贺左嘉的目光又回到了一身休闲装束的肖佑身上。唯恐人前露馅,不敢任目光追索停留的时间太长,他眼波花哨,绵绵含笑地又看向了与丈夫同坐一旁的丁晶晶,冲她极是轻佻地挑了挑眉,“看来抱得美人归的,可不是我一个人啊!”
“我希望我的宝宝能和她爸爸一样漂亮。女孩我们打算叫她‘肖俏’,男孩也叫‘肖翘’,不过要换一个字,‘翘起来’的‘翘’。”
闷头在吃的朴威适时仰脸插嘴,“你是说‘翘辫子’的‘翘’?”
换来的是丁晶晶的夸张大笑与一记施于朴威肩头的轻擂。
原来这个漂亮女人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怪不得素颜朝天,一副不修边幅的寡淡。即将为人父的男人依旧面色沉凉,话也不多,简单地与贺左嘉交流了下眼神后就埋脸向下,却是一脸与己无关的淡漠。
但至少从丁晶晶漾了满脸的笑容里能揣度出,她认为自己的婚姻还是美满的。
卫娆自然是这场同学聚会的组织者,作为一个深谙待客之道的女主人,她充分懂的合理调动参与者的积极性是多么重要。席间她主动邀请朴威为大家讲一些暖场的笑话。结果这个靠舌灿莲花吃饭的药贩子让人失望透顶,他所讲的那些名为“笑话”实为“琐事”的故事统统乏善可陈,毫无可圈可点之处。听得所有人都倒尽胃口。
从头至尾只有贺左嘉一个人很赏脸地在笑,而且由始至终把嘴角咧至耳根。那个贯穿全场的笑容烂得近于奢侈,让人忍不住要稍稍遗憾他挺拔出众的外表下,其实腋藏了一个心智不是很成熟的小孩。当然这个小孩看上去很开心。事实上他本人也认为自己的确很开心。
看出大伙儿对他的笑话反响相当不热烈,朴威咬牙解释说,自己早些时候刚靠这脏嘴搞定了一笔大单子。一个男人的幽默感正如同他的精液,短时间内如果连打了好几炮总会有这般失常的时候。这个目光狡黠身材挺好的男人上前两步,猛一拍肖佑的肩膀,吼出一嗓子,“佑,我们同寝室四年,你说!我是不是个幽默的人?”
“朴威真的是个很幽默的人。”肖佑点了点头,唇边启了个极浅的、根本算不上笑容的弧度,“不说话的时候尤其。”
一伙儿人大笑不已,前俯后合地极没形象。
同学聚会大获成功,不知不觉即已夜色下沉。
星光暝薄而月色静美,为远处的树木建筑镀上一层流质白金。曲终人散之际,贺左嘉笑得几乎面部抽筋,卫娆挽着他的胳膊慢慢走向门口。这个看似非常快乐的家伙在一面垂落在地的穿衣镜前停下脚步,细细审视起里面的英俊脸庞。
肖佑先行一步去开车,而恰在那时回过头来的丁晶晶看了贺左嘉一眼,对这个英俊挺拔仍咧嘴在笑的男人说,“你在笑吗?我怎么看不到。”
第3章 Shall we dance
分别时候,贺左嘉对扶着自己的卫娆说自己要醒一醒酒。其实他的酒量不错,也并未喝得很多,但待肖佑和他漂亮的、有孕在身的妻子驾车离开,他就一头栽向路边的花坛干呕起来。
似乎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卫娆绕有善心地把这个看来深受委屈的男人揽进怀里,轻拍他的后心。
蜷起身体,双手掩面,干呕声音中的痛苦纤毫无遗。她的手指来回抚摸起男人的面颊,他的五官是劈立山峦般的挺拔出众,女人手掌的皮肤感受着这曾令自己奋不顾身的立体轮廓。
贺左嘉是那种骨子里要求漂亮的男人,不仅不会任由自己陷身于这样的狼狈之中,甚至不会在任何事上承认自己居于第二。回忆起来,似乎他也只半真半假地这么承认过一次——他们四个人一同去西藏旅游那次。
丁晶晶高原反应严重,没吸上两口气就耗尽了身上的氧气瓶。肖佑把自己的让给了她。同样漂亮的卫娆和丁晶晶像来自雪山的女神那样受到了藏民的热情款待。除了藏族风格的犀角饰品,天然的未经雕凿的木制家具,金殿屋檐上的祥云图案,到处都可以看见五种纯净的颜色,蓝色象征着蓝天,白色象征着雪山,红色象征着火焰,绿色象征着草原,黄色象征着土地。这些颜色都非常浓郁、鲜艳而端正,充满了藏民们对自然的顶礼膜拜。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在玛吉阿米,仓央嘉措那句美得非常彪悍的情诗从贺左嘉的口中说出来异常地拥有说服力,这个漂亮得不行的男人挑起眼眉轻笑,“第一句是做不到了,不过‘世间最美的情郎’,只要你不和我争,”他俯下头靠近肖佑,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触在一起,“我就当仁不让了。”
似乎就有那么点“甘居第二”的意思。
雪域高原的风摇动了环湖公路上的风马旗,也摇动了一个女孩的心。丁晶晶在那次西藏行的回程路上告诉了自己的表姐,她无可挽回地爱上了肖佑。
久远的是非须臾浮上心头,那五种饱满的颜色也不再葆有当初的纯粹。
蓝色是忧伤的心事,黄色是轻薄的笑容,红色是逾墙钻穴的激情,绿色是口蜜腹剑的誓言,而白色则是永远披不上的嫁纱。
有那么多蛛丝马迹可以将这两个男人毗连在一起。时隔多年的卫娆又一次责怪起自己的愚蠢:为什么没有发现每一次三人相处时那些情话和鲜花只是伪饰?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们看似是情敌的表面下却有着苟合的真相?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们每次彼此对视时眼里倏忽而过的光亮和唇畔的欲言又止?
卫娆的漂亮在通常都是博士的女医生这个群体中几乎绝无仅有,成日里各种苍蝇在这位如花美人身边嗡嗡绕绕地飞。虽然得陇望蜀地同时和两个优秀的男人保持暧昧关系,但她的公开身份却是贺左嘉的女朋友。当时,甚至包括卫娆在内,根本没有人知道贺左嘉就是七院院长贺宗伟的儿子,也没人知道《临床医学理论》这本教材书的编纂者就是他的父亲。相貌风流的贺左嘉游刃有余于情场从来不靠家庭背景,在这上面,他很自信地选择了一种籍籍无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