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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67)+外篇

“谷,是你吗?”

“不要做声,看下去。”点点蓝芒出现在银风的梦境里,渐渐化成一道淡淡的身影。

“你要我看什么呢?”银风的注意力没有离开那道泛着蓝芒的身影。清瘦的身形有种飘忽的美感,白皙光滑的肌肤闪耀着花瓣的光泽,脸部处于一片朦胧中不是很清楚,可依然能看出轮廓的秀美,这才是蓝幽谷真正的样子吧。

蓝幽谷朦胧不清的脸动了动,仿佛是在苦笑:“本来真的打算什么都不管了,可是终究还是……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梦境继续。男子带着女子离开了那个华丽的庄园,他们是逃走的,庄园的主人派出很多人追捕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他们相爱了,男子将他所肩负的射日的使命告诉了女子,请求女子的帮助。可是神却告诉他们,一旦男子射日成功,他们将不能够结合,因为男子会成为天神,而女子却只能得到人间的尊荣,神与凡人,不能结合。女子绝望了,可是她悲伤的眼泪全落在了心里,她跟着男子蹬上了高山之颠,男子半环着她的身体,两人一同拉开了射日神弓,一只闪耀着银光的箭从女子的手中出现,搭在了弓身上。

妖日被射落了,男子在妖日落地的一瞬间飞了起来,飞向他一直向往的天界。他回头看向女子,想要伸出手将女子一起带到天界去,可是女子没有握住他的手,只是向他笑了一笑,然后,跳下了高山之颠。

“你明白了吗?”蓝幽谷轻声问。

“不,我不明白。”银风摇头。

“女子是带着必死的信念去射日的,她明白她不可能和男子一起相守终生,所以,她要做一件事,让男子铭记永远。”

“你的意思是,女子必死的信念就是激发心中之箭的钥匙,我也要有必死的信念,才能和梅爵一起将妖日射下来?”

“不,重点不是必死,而是信念。风,你的信念在哪里,你知道吗?你,心里最渴望的,不顾一切也要得到的,抓住了就再也不想失去的,是什么?”

“我心里最渴望的……不顾一切要得到的……永远不想失去的……”银风茫然地重复着。最想要的,不想失去的是……是……

“没有时间了,风,我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见了,所以留下一点礼物给你……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了……”蓝幽谷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银风只是看着,没有阻拦,也没有追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蓝幽谷消失在他的梦境里。

然后,梦醒了。

这是一处青青的草地,梅爵斜倚在旁边的树干上,手中把玩着失而复得的射日神弓。凤翼在一旁呼天抢地,两只手像鸟一样扇个不停,奔来跑去,只嚷嚷着:“我不能飞了,呜呜,我不能飞了,谷把身体还给了我,我再也不能飞了。”

“翼,你不要跑了,我的眼睛要被你晃花了。”银风出声道,从来没有焦距的眼眸里闪耀着淡淡的银色光彩。

“风,你醒了,太好了,哈哈,你别说笑了,你又看不见,怎么会眼花。”

梅爵却眼睛一亮,突然伸手在银风的眼前晃了晃,惊喜道:“你、你……”

“我看见了。”银风淡淡地说出事实,无喜亦无悲。不见蓝天,不见白云,不见青山,也不见绿水,映入眼帘的只有漫天的猩红,这就是他一直渴望看见的世界吗?

“看见了,怎么可能?”凤翼不敢相信道,千年的血咒就这么化解了?

“这是谷给我留下的礼物,他化解了血咒。”也许谷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为他解除血咒,那么又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打破了不救人的原则。

“啊,对了,风,谷他走了啊,再也不回来了……可恶,他怎么能这样说,再也不回来了,他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呀……”

银风默默地抬起了头,看着那轮妖日,仿佛没有听见凤翼的满嘴牢骚。他最想要的,不想失去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还是那样静谧的山谷,还是那样灿烂的花海,还是那一湖波澜不兴的水,还是那种仿佛世外桃源的美丽景象,如果不算天空里高悬的那轮大放威力的妖日,这里和他离开时几乎没有两样。小小的蓝色光球在山谷上方晃了一圈,而后荡悠悠地落下来,没入了重重灿蓝花海。

人世里枉走一遭,到头来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座蓝花幽幽的孤寂山谷。遍地的蓝花因他的到来而开始欢舞,花海里翻起了阵阵波涛,随着风一阵紧跟一阵,绵绵不绝。然而,在花海的中心,交错成团的无数枝藤却如潮水般迅速退却,露出了埋藏在里面的透明晶棺,小小的蓝色光球早已经完全被晶棺里的大光球吞没,大光球停止了持续了近万年的缓慢转动,飞到了花海的上空,静止不动。须臾,从光球里传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晃晃荡荡地被盘旋在山谷上空的风吹散在空气中。

然而,就在叹息声消散的那一刻,无数灿蓝的光点从花海中浮起,飘飘悠悠,如只只飞舞的蝴蝶,纷纷向光球聚集,只在眨眼的工夫,光球就被无数的灿烂光点淹没了。花,迅速地枯萎了,当一个泛着淡淡蓝光身形出现在花海上空的时候,山谷里,只剩遍地的枯枝败叶。风吹而过,一片萧瑟如冬。

以花瓣为肌肤,以花枝为筋骨,以花韵为精神,以花态为形体,以花姿为容貌,这便是花灵。长长的头发如瀑布般直垂到脚踝处,发尖被风吹拂起,不住地来回晃动,散发出阵阵清香,白皙的肌肤在黑发的映衬下更显得晶莹柔嫩,修长的四肢和纤细的腰身有着同花一样的绝世风姿。只从形态来说,像人,却不是人。

轻飘飘地落地,每踏出一步,都如迎风而舞的花枝,摇曳生姿,有着说不出的轻盈灵动。低下头,莹亮如镜的湖水清晰地照出了花一样的容颜。

这样的容颜,如果看在人的眼里,只怕谁都会为之着迷,可是无论模样有多么像人,花灵,始终是花灵。不是妖,不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魔,花灵,只是一种特殊的生命存在,由花幻化而成的身体,装载着不愿进入轮回的灵魂。

万年前,他离开了天界,那时他的决定是那样的干脆利落,连神那样拥有强大力量的身体也一并放弃,只躲到这样一座充满了自然灵气的山谷里,化身为花灵,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独自思考转世的意义。当初为什么要转世,不是仅仅因为灵魂会消散,他更想拥有的,是一个快乐安详的清平世界。他以为,只要成为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生命——神,就能够做到,所以他不惜一切违背了生命法则,投生到天界。可是,现实令他失望了,最初理想的破灭让他开始怀疑自身的存在,为什么要转世?他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他思考了很久很久,当岁月如梭地飞逝,他却突然发现,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他都思考了些什么,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竟虚度光阴。可是有一天,准确地说来是那一天的清晨,他却永远记得。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的生命里曾经有那么一个清晨,让他的生命从此改变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