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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39)+外篇

“那个男人,是妖!”银风终于了悟,只有妖,才能体会出妖之泪里所蕴涵的意义,也只有妖,才会发出那样悲戚无望的哀嚎。

而凤翼却瞪着完全无法理解的眼睛,暗自奇怪着:妖的生活像白水吗?他可不觉得,应该是很精彩的,雪的精灵,奇异的战斗,凶猛的妖兽,耀眼的妖君,那些他曾经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人、事,让他的生命脱离了曾经的空白,变得丰富多彩。他,一个平凡的人类,尚且如此,何况是妖呢?

★★★★

仙界的大本营,昆仑山,三万里,高万丈,上抵天庭,下达地府,一百零八主峰,被强大的法力稳稳地顶在虚无缥缈的九天之上,七十二地谷深入地底,与地府仅邻一条黄泉道。至于其他的侧峰、峡谷、山洞,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难以计数。神木峰,便是昆仑山一百零八主峰中的第一主峰。它悬浮在九天的至高点上,周围弥漫着的蒙蒙云雾里,隐隐显现着其他一百零七主峰的峰尖,仿如众星拱月,又如臣拜天子,烘托着神木峰至高无上的威严。

神木峰顶,生长着天地间第一奇树,树名扶桑,号称神木。神木,高逾千丈,根盘百里,枝密如林,叶翠如玉。神木上,栖息着上古四神兽之一的凤凰。传说,在许多许多年前,神木上,栖息着一雄一雌两只凤凰,本来,这两只凤凰鸾凤和鸣,夫唱妇随,日子过得不知有多么美满幸福,可是后来雄凤被天庭里的神收服,给神当坐骑去了,只留下了雌凰在神木上痴痴地等待,可是雄凤再也没回来,雌凰便每日里在神木间盘旋,发出了泣血哀鸣。直至到今,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昆仑山上的众仙仍然能远远地看到一团烈火在神木的枝叶里穿梭,那烈火,就是雌凰。

神木峰下,那巍峨耸立着的庄严宫殿,便是众仙之王处理日常事务的“紫霄殿”,山腰上的红墙绿瓦、水榭垂柳,是仙王的寝宫“玳月宫”。作为仙界的大本营,昆仑山的周围被设下了坚固的结界以防妖、人误闯,而仙王的“玳月宫”更是被仙王亲自设下的结界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飘遥子,是除了素姬仙子之外,唯一能够进入“玳月宫”的人。

仙王早已经备好了茶水糕点在“玳月宫”的“守月亭”等着飘遥子,所以当他看到飘遥子飘然而至的时候,沉默的嘴角便微微上翘起来,长久的等待终于结束。光滑的石桌上,除了一直冒着热气的清茶糕点,还摆着一盘棋子,黑子白子交错盘结成一副谜一般的棋局。

飘遥子一只手横在了胸前,恭敬地弯下腰:“王,安。”这个姿势不是一般仙人向仙王请安时的姿势,但是就连飘遥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姿势向王请安,曾经努力想改正,却总是改不过来,而仙王也不怪罪,于是一直便这样了。

“真人太多礼了,孤王……我说过,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我们就是好朋友,不必行礼,飘遥子,你忘记了吗?”真人是对修真者的称呼,长久以来的高高在上,使仙王一时竟也改不了口,仙界,终究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或许,正因为如此,在仙王俊逸的眉宇间总压抑着一抹浓重。

“是啊,我总是记不住。”飘遥子明显的敷衍。总是这样,在“玳月宫”里,永远不会有外人出现,因为偌大的“玳月宫”里,没有仙侍,只有仙王。

“坐啊。知道你爱喝茶,这是我特地从磐龙峰上采来的新茶,品品,绝对是极品。”磐龙峰,昆仑第三十七主峰,盛产各种仙茶,磐龙峰的仙主鹫蟠大仙平时视之如珍宝,轻易不让哪位仙人采去,也就仙王才能亲上磐龙峰。

“茶当然要品,不过我想先看棋局呢。”尽力使脸上的表情自然,只有死攒着的手掌才能表现飘遥子真正的心情,掌心里握着的,是那只装着魔界绝情花粉的玉瓶,连神都能够毒杀的毒药。

“好啊,我求之不得。十年前你走的那一招实在是绝妙啊,让整个棋局看似生机无限,偏偏又寸步难行,我这白子啊,往哪里摆都不行,苦想了十年,总算让我破了你那一招,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高招。”仙王一提到棋,便兴致勃勃,连眉宇间那抹浓重都在瞬间淡化了。

“这我可得好好想想。”紧紧盯着棋盘,飘遥子的思绪却渐渐飘离远去。

第一次见到仙王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野,野草很茂密,他在草丛中醒来,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睡在野草中,风刮着野草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让他感觉很可怕,于是他一边拨开野草一边跑。那些野草长得比他还要高,以至他完全看不见周围的景象,就这样不分东西难北地乱跑,直到累了,跑不动了,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他害怕得哭了。仙王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背对着夕阳出现的人就是仙王,夕阳的残光在仙王的身上洒下了一层金光,使仙王看起来异常的高大和威严。

“不要哭啊,飘遥子可不是爱哭鬼哟。”仙王用指尖轻轻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温柔道。

“飘遥子?我吗?”他真的不哭了,心里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只觉得眼前这个会发出金光的人非常眼熟,似乎已经认识了好多年好多年一般。

“你是飘遥子,你是我的好朋友飘遥子,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仙王回应着。

“可是我为什么不记得你,而且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我们怎么可能是朋友?”他依旧疑惑。

“那是因为,每隔三百年,飘遥子就会变回小孩子的状态,而且会把以前的事情全部忘记,所以每次你变回小孩子的时候,我就会第一个找到你,告诉你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为什么我每隔三百年就变成小孩子,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他心里突然一阵酸痛,却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飘遥子在等一个人,一直在等,在没有等到那个人之前,飘遥子不能死去,飘遥子要一直活着,一直活着等那个人回来……”

“我在等一个人?……喂,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只是忘记罢了……我的名字是紫霄……”

那天是仙王背着他走出了那片荒野,可是每当他回想到那时的情形,却总觉得不是仙王背着他,他们是互相扶持地走着,一直走到了今天。

对于飘遥子来说,仙王不仅仅是朋友,还亦师亦父。是仙王把他抚养长大,是仙王教他修仙,仙王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他也喜欢,总认为白色是最飘逸的颜色;仙王喜欢看月亮,他也喜欢,以为月亮是天下最美丽的事物;仙王喜欢下棋,他也喜欢,他们常常坐在“守月亭”里对弈到天亮,仙王常常说他们是天底下最合拍的棋友。整个仙界,只有他知道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仙王其实是寂寞的,只有他看得到,在仙王眼底偶尔流露出的忧伤和悔恨,只有他看见过,在每日里神木峰上的雌凰哀泣鸣叫的时候从仙王的眼里流出过一滴眼泪。他曾经问过仙王,那时侯他还小,还不懂事,仙王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于是他也不再问了。再后来,他长大了,心里有一种感情开始蠢蠢欲动,有一个莫名的声音总是告诉他:离开,离开,到人间去等一个人,一个最重要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