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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长醉入深秋(出书版)(9)+番外

作者: 尘印 阅读记录

关束两人想向九叔道谢,却见老人已恢复了往日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弯腰扫着沾满星星点点血迹的残雪走远。

「关师兄,看来得等门主出关后,才能跟门主问清这九叔的底细了。」束山需望着老人的背影,心头震骇仍未平息,又觉汗颜。多年朝夕相见,他们居然都没发觉九叔竟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

关山雨点了点头,转身见何放欢仍站在原地,衣衫上的血迹已经凝结成褐色,他心中五味杂陈,拖着受伤的腿慢慢走过去扶住何放默,低声道:「放欢,今后别再做这种傻事,否则师父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何放欢垂下头,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浮起点笑容,声音却依然恭谨:「师父遇难,弟子怎么能坐视不理?」他伸手架起关山雨,道:「先回去包扎伤口要紧。师父,我来背您。」

「你……」关山雨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最终仍是吞了回去。他腿上失血极多,自觉行走不良,就没有推辞。

第三章

两道黄影衣袂带风,飞快掠进默林,琴仆一抹弦,筝音立止。

莫醉秋看清那是两个黄衣女子,双双向师祭神跪拜后,其中年纪稍长的女子恭声道:「尊主召句兰回来,敢问有何吩咐?」

师祭神目光悠然,瞥过她腰问空荡荡的两把剑鞘。「妳和七剑君子交手了?」

「是个扫地的老仆。旬兰没用,不是他的对手。」

扫地老仆?难道是九叔?莫衅愕然然问,师祭神也已侧首,居高临下对莫醉秋微笑:「断剑小筑果然卧虎藏龙,难怪你一个无名小辈,也胆敢仗势与祭神峰为敌,劫走本座的贺礼。」

旬兰惊讶地望了眼莫醉秋,道:「尊主,适才那断剑小筑有个姓关的中年人,自称血灵芝是他劫走的。」

「师父是为了救我才这么说,咳!」莫醉秋一急,气血翻涌,几乎又要吐出血来,强自咽下喉头腥甜的液体,续道:「我吃了血灵芝,愿以命相抵。」

「你的生死,自有本座定夺,由不得你。」师祭神的笑容里,是睥睨天下的无情与倨傲,宽大的灰袖和长发轻拂过寒梅落雪,留下冷冷的一句。「琴松,带他回祭神峰。」

「是。」琴仆一指点中莫醉秋的晕睡穴,提起青年,快步跟上前面的颀长灰影。

寒江连城,春雨清潇,烟波朦胧,掩映若江面一叶朱红轻舟。

莫醉秋坐在后舱狭小的角落里,隔着半卷竹帘凝睇窗外剪不断的阿丝,心头一片茫然。

当天,他与叶昭然就是在这条连城江上劫走了血灵芝,没想到这么快,他便故地重游。这或许,也将是最后一次了吧。

前方,就是祭神峰,他不知道到了祭神蜂后,那灰衣男子会怎么折磨他,不过若能换得小筑同门安然无恙,师父氏命百岁,纵然被师祭种千刀万剐,他也没什么可遗憾。

莫醉秋黯然收回视线,伸出绵软无力的右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捏牢筷子,颤抖着挟起面前小案上已经凉掉的饭菜,慢慢吃起来。

双腕上缠绕的还是离开小筑时的布条,一路行来,师祭神都没再在他面前出现过。除了那琴仆每日会给莫醉秋送饭,给他清洗包扎被何放欢刺伤的右腿,船上其余人均对他不闻不问,更别提会为他照料伤势。

莫醉秋骨子坐又是个倔强性子,虽然每天都在受掌伤煎熬,断断续续地咳血,依然硬撑着,不肯在那琴仆面前露出软弱病态招来耻笑。身边虽有关山雨留给他的伤药,他却自暴自弃,不愿服用。

他吃了大半碗饭,胸口又传来熟悉的疼痛,莫醉秋急忙用胳膊堵住即将发出的一轮咳嗽,动作大了些,饭碗被衣袖扫到,掉到舱板上。

「你做什么?」一人压低了嗓门,形随声至,正是琴松。

看到地上破碎的饭碗,琴松原本沉冷的面色稍有缓和。他自从那天在默林中见莫醉秋面对师祭神时仍颇具胆气,倒对这青年有些赏识,收拾干净地面后低声告诫莫醉秋:「尊主在打坐,你安静些。」

莫醉秋这些时日和琴松相处下来,已知此人面冷心热,点了点头,蓦然听到船头晌起一声惊呼,听声音,是那个黄衣少女发出的。

「锦灯,出了什么事?」琴松一凛,飘身掠出后舱。

一具黄衫破烂的男子尸体,被旬兰和黄衣少女合力从江中打捞上来,放到船头甲板上。

尸身已浸得浮肿发胀,头颅被利器从天灵直劈而下,一张脸左右裂成两半,可怖之极。

「是、是拂砚。」黄衣少女锦灯脸色发白,颤声对旬兰道:「旬兰姐姐,他武功比我们都高,是谁杀了他?」

句兰和琴松的目光均落在尸身上,沉着脸不出声。侍奉师祭神的近侍之中,琴松以下,就属拂砚身手最强,师祭神这次远赴江南,便留了拂砚镇守,谁知如今竟漂尸江中。

祭神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师祭神悄然伫立船头,遥望江水尽处,烟雨迷蒙,群峰影影绰纬,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又一具尸体顺流漂近,同样身穿黄衫,亦是祭种峰的侍从之一。这人的死状比拂砚更为惨烈,不只是脸,整个上半身至腰问都被劈开,内脏已被江鱼啄食得残缺不全。

锦灯终究忍不住反胃,弯腰干呕起来。

旬兰丽容如罩严霜,倏忽转身,窜进后舱。

「妳?!」莫醉秋胸口处的伤痛刚略有消退。就被突然闯入的旬兰一把揪起了衣襟,拖到湿漉漉的甲板上。

看到那具尸体,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后颈一凉。

旬兰手执锦灯的佩剑,横架在莫醉秋脖子上,冷然道:「看来断剑小筑是决意要跟祭神峰为敌了。我先拿你的人头来祭拂砚。」

莫醉秋惊愕过后很快恍然大悟,他刚才在后舱也隐约听到锦灯的话,知道旬兰把这笔帐算到了断剑小筑头上。

断剑小筑中,只怕除了师父之外,无人不痛恨他这个给同门带来无益之灾的罪人吧。莫醉秋涩然摇头道:「我盗劫血灵芝,触犯了门规,早已被断剑小筑逐出师门。小筑里,根本不会有人为我出头。」

「是么?」旬兰仍不相信,加重了剑上力道,一缕血线缓慢地从莫醉秋肌肤上挂落,历声道:「那天和你一起劫贺礼的人又是谁?我看八成就是你们徒两人干的好事!」

「不——」

莫醉秋刚急着想争辩,一直默不出声的师祭神忽地开口,声音仍是冷淡中不失优雅。

「旬兰,放开他。」

听到尊主发话,旬兰只得悻悻撤剑,垂手退立一旁。

师祭神垂眸凝视着尸身创口,缓缓道:「拂砚他们是死在巨斧之下。武林中使斧的高于屈指可数,这之中又敢挑衅本座的,也只有天一教的左护法「鬼斧」龚藏。」

琴松渚人神色更为凝重,却又迷惘不解地道:「我们祭神峰和天一教的人,可没什么过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