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为君长醉入深秋(出书版)(57)+番外

作者: 尘印 阅读记录

看来,莫醉秋似乎尚未知道实情。嘿,他那小师兄此次未免太能忍了!已经把人骗回了祭神峰,还遮遮掩掩地不吐实,难道打算把谎言继续撒下去?师祭神暗自好笑,忽闻轻若棉絮的脚步声正向别院走来。

他转身,暮色里见衣胜寒已步入院中,周身隐约有罡气流动,显然刚练功完毕,他迎上前笑道:「胜寒,你回来得正好——」

衣胜寒的目光越过师祭神肩头,一下看到座椅中脸庞发白的莫醉秋,他遽然色变。师祭神那一声「胜寒」,无疑拆穿了他的底细,他飞掠进屋内,毫不客气地斥道:「师祭神,住口!」

「你们?」师祭神目光如炬,顿时觉察到这两人之间气氛诡异,敛了笑。

衣胜寒苦笑,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向师祭神说得清楚,况且眼下最紧要的,是先安抚莫醉秋、他一指大门,对师祭神道:「你先出去,我迟些时候自会找你。」

师祭神看了看他满脸的凝重,点头,飘然行远。

衣胜寒回头,对上莫醉秋。

青年还跟先前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烛光投在莫醉秋脸上,落了片浓重阴影。莫醉秋的眼神也是定住的,不见转动,整个人就像一尊无生气的泥塑木雕。

「醉秋……」衣胜寒没想到真相这么快就被揭穿,毫无准备,竟有些失措,更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倾身扶住了座椅扶手,尽量放缓语气,小心翼翼地道:「是我没早点告诉你。当日我在天山的确遭大雪所埋,后来被师祭神救了回来。师祭神当初劫持你师父时,已经命药泉取了你师父一葫芦的血,已为我炼成丹药……」

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只因座椅里的人表情呆滞依旧,一点也没有变化,似乎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只有极力压低的呼吸声,昭示着莫醉秋正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

莫醉秋一定气愤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衣胜寒黯然缄默了好一阵,才沉声缓缓道:「醉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确实是喜欢你,才会再去断剑小筑找你。我怕你还记恨我当日羞辱你,讨厌以前的我,不肯让我接近,所以一开始才瞒着你,想等时机成熟后再告诉你。」

莫醉秋紧抓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凸显,慢慢抬起头,看着男人的幽邃黑眸,突兀地笑了——这眼神,其实与小寒何等相似!韩逍韩逍,不就是将「小寒」倒过来念么?

也只有愚钝如他,才会再度被衣胜寒耍的团团转,明明同行途中已觉出蹊跷,却仍轻信对方,一次又一次地被欺骗……

「呵……」他起身,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衣胜寒,微笑着往外走。

衣胜寒瞧着莫醉秋一脸淡渺若云烟的笑容,心底阵阵发冷,直觉要是让莫醉秋走出这里,他就会永远失去这人。他疾手拉住莫醉秋,从背后拦腰抱住,低声喃喃道:「醉秋,别这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相信我……」

男人低沉的哀求在耳边不住重复着,莫醉秋却想到了观日崖上的那个夜晚,屋外风雨滂沱,屋内,男人紧搂着他翻云覆雨。

他耳边不断掠过男人粗重又饱含情欲的喘息和低笑:「醉秋,喜欢我么?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现在的模样,呵……」

男人贪婪地吻着他的眉眼、嘴唇,舔着他的汗珠、泪水、津液,在他体内卖力地驰骋耸动着,一次次将他送上极乐之巅……

身体在发热,心却悲凉莫名,缓慢地往下坠、往下坠……莫醉秋微闭起眼睛,突然问身后还在低声下气相求的男人:「衣教主,是不是等你对我没了兴致,就肯放过我了?」

衣胜寒一时没听懂他言下之意,正错愕间,莫醉秋已开始宽衣解带,没两下,上衣便从肩头滑落,赤裸了半身。

「你干什么?穿起来!」

这死心眼的家伙,竟又开始自轻自贱。衣胜寒既光火又心痛,一把扣住莫醉秋左手,替他掩上衣襟,直想责骂莫醉秋,然而看到莫醉秋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他陡然间心灰意冷。任他费尽口舌,莫醉秋始终不愿相信他。

衣胜寒定定地凝望着莫醉秋,虽然一言不发,莫醉秋却觉男人那眼神仿佛恨到了极致,却又悲伤到了极点。他无言垂下头,只听衣袂掠风,衣胜寒已自他身旁拂袖而过,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衣胜寒,算是被他气走了吧……莫醉秋颓然坐回椅中,望着自己的右手,笑得凄凉。

相信又如何?那是名震江湖的天一教教主,而他,仅是个一无所有的残废,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永无可能相守到老。

青玉案,素檀香,师祭神巍然端坐,手持玉壶慢慢往案上两只酒杯中斟了酒水。闻听廊上传来熟悉的轻微脚步声,他微抬眼,举杯轻啜美酒,对来人淡然道:「坐吧。」

衣胜寒剑眉紧锁,席地而坐,将酒水一饮而尽,心头烦躁却更甚,他长叹一声,搁下酒杯,问道:「对了,你小筑之行有何斩获?是不是又跟那老家伙对上了?」

师祭神波澜不惊地道:「断莫醉秋手指的那人,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带了回来,就关在地牢里。你若嫌不解气,杀了他也成,不过倒反而便宜他了。我本来还想一并教训下那关山雨,可惜惊动了苏幕遮,将他救下了。」

衣胜寒知道师祭神口中轻描淡写的教训,足以叫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怒气总算稍平,点头道:「好。那你可有受伤?」

「凭苏幕遮自己,还伤不到我。」师祭神目光转寒,阴沉了脸,转身背对衣胜寒,解开了上衣。他背上印着一枚紫色掌印,五指清晰可见,掌心正中却发了白。

「紫罗飞烟掌!」衣胜寒再淡定,也不禁勃然变色,只因这正是他擅用的掌法之一。「是谁打伤你的?」

师祭神披回衣物,回头盯住衣胜寒,冷冷道:「就是那个老家伙。不过他这掌力弱,还比不上你当年那一掌。否则,我也无法全身而退。」

衣胜寒一震,这世上会使这掌法的不过两人,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他的师父——天一教上任教主申无梦。

只是早在他当年接掌教主之位后没多久,申无梦便暴病身亡。那老仆却又从哪里学来这掌法?!

两人相顾而望,均觉此事透着十二万分的诡异,最后还是衣胜寒打破了沉寂,「等我回总坛,立刻去申教主灵前看个究竟。」

师祭神颔首,打量着衣胜寒纠结的眉头,道:「那莫醉秋呢?你决定带他一起回去?你俩之前古古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我和醉秋的事,你就别再过问。」衣胜寒想到烦心处。连饮数杯,掉头就走。

师祭神轻旋着酒杯,最终摇了摇头。

衣胜寒步出居室,黑夜已笼罩了祭神峰的山头,一钩残月半隐云中,别样凄清。

莫醉秋的斗室,就在山峰那一侧,衣胜寒在夜色里遥望许久,展动身形朝那边掠去。

莫醉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衣胜寒的客舍返回斗室的,只知一段不算漫长的路,他却走得举步维艰。踏入斗室后,他浑身的力气也似被抽走了,坐进椅中,继续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