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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醉尘香(过期男妓系列/出书版)(15)+番外

阮寡妇的脸一下黑得像铁板,顺手抓起扁担一扫,桌上的酒坛子立时被扫落地上,匡当一声,酒香四溢。

「给我滚,把身上的骚味儿洗干净了再来。」

「啊?」李慕星一怔神,那扁担便迎面打了过来,吓得他赶紧后退,「好,我洗我洗,你别打了,小心脚下碎片。」一边说一边掀着布帘出去了。

阮寡妇气呼呼地扔下扁担,其实商人应酬时出入妓馆也是家常便饭的事。她早跟李慕星有言在先,来她这儿不许带一身骚味,让她气极的是李慕星下意识的否认,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气死她了。

这时布帘一掀,李慕星去而复返又探出头来,呐呐道:「醉娘啊,那两坛女儿红,你真的不能给我吗?」

他这时还想这事,阮寡妇气极反笑,森森道:「你要酒也成,娶我呀,说两坛,地下那几十坛酒就都是你的了。」

李慕星神色一凝,道:「醉娘,别拿你的终生开玩笑,我是跟你说真的。」

「李慕星,我阮醉君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你要酒,要么娶我,要嘛就等明年八月十五,拿钱来买。」

李慕星望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放下布帘,这一回却是真的走了。

阮寡妇站在原地怔了半晌,从气恼中回过神来,突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今天是什么狗屁日子,她真是疯了。

也许是被阮寡妇的发狠给吓到了,李慕星一连几天没敢再上杏肆酒坊。老实说娶醉娘的法子他也不是真没考虑过,反正他也老大不小,是该成家了,从实际而想,醉娘除了凶悍了些,的也没什么不好,人长得好看,身家也丰厚,又懂生意经,性子也豪爽,没有一般女人的婆婆妈妈,很合李慕星的心意,正如钱季礼说的的醉娘跟他再是般配不过,娶了醉娘,两家的生意合到一处,李慕星在生意行里便更能大施拳脚,一展抱负。如果是换个情形下,阮寡妇提出这门亲事,李慕星也许就答应了,他与醉娘,虽说不上两情相悦,相敬如宾却是一定的,醉娘她确实是一个可敬可佩的女子。可是一想到他是为了那两坛女儿红才和阮寡妇结亲,李慕星可就怎么也不能点这个头了。对于一个他从心里敬佩的女子,断是不能如此轻侮。

可是这样一来,那两坛酒短时间里就真的没了着落,李慕星一心想跟那个男妓斗上一斗的事也就拖了下来,他心有不甘,整日里便跟吞了一只小老鼠一样,心窝里挠得厉害。

这天李慕星到东黛馆跟几个商人去应酬,喝了点酒,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监坊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分外热闹。他与那几个商人挥手告别,回去的路上经过上和南馆,看着那两只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他心里头顿时挠得痒痒难耐,一时把持不住,脚下一拐就准备进去,总算亏了他几年来在醉娘那里也锻炼出一些酒量来,还保持了几分心中消明,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及时缩了回来。

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暗暗念着,现在进去他算什么,嫖客?花银子去买一个脸上抹了一层厚粉的过气男妓,他傻了才做这种事,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就在李慕星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李老板?」

从车上下来一个消丽男子,穿着一件淡青长袍,肩上还套着一件防寒的白色坎肩,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着,落下了几缕发丝在肩头,举手投足之间仿佛不沾半点凡尘气,直如月宫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李慕星的反应迟钝了些许时候,才道:「尚琦相公?」语气里犹有几分不肯定。

清丽男子浅浅地笑了起来,果然正是尚琦相公。

「李老板几日不来,怕是把尚琦都忘了吧。」

侬侬软语,透着几分哀怨,眼含盈光,隐隐诉着心狠。只这一句话,便能教人心软。

李慕星面上一红,他还真是把这位尚琦相公给忘记了,一心就想着那个脸上抹粉的男妓了。突然心念一转,便道:「尚琦相公清丽脱俗,皎如月仙,但凡见过一面,哪有能忘记的人。」

「李老板,外头人都称您为诚信商人,谁知道您也是不老实的人呢?」尚琦掩口而笑。

李慕星看他笑得莫名,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尚琦相公何出此言?」

「这外头寒气重,李老板不如到尚琦的芳萃轩坐一坐,堡一壶温酒,听尚琦慢慢说来。」

「酒便罢了,尚琦相公着有解酒的茶,便叨扰一回。」李慕星偷偷摸着钱袋,这位尚琦相公的身份可不低,一个时辰百两银子的谈资,他今儿个袋里的钱也就刚够一个时辰的,大抵也够时间让他问一些关于那个男妓的情况了。

知己知彼,世间明理,到现在他对那个男妓还几乎一无所知,自然大是不利。

「李老板,请!」尚琦笑意盈盈地对李慕星一礼,将人请进了上和南馆。

他们两人并肩走入馆里,一个清丽脱俗,质朴出尘,一个相貌堂堂,溫稳沉重,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眼光,这其中,也包括尚香和尚红的。

这二人就坐在池岸小榭一间隐蔽的房间里,那房间也是专用来调教新人小倌的地方,窗户半开,便可将围池而建的亭台楼阁里的情形一览无馀,这是方便新的小倌观摩那些熟手小倌应对形形色色的客人的方法。

当时尚香正坐在一张椅子里,手里拿着修甲刀在给尚红的脚上做修整,口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做小倌,要记得时刻保持身体的清洁,要知道有些客人性急得很,没工夫等你……有些客人很奇怪,喜欢把玩小倌的脚或者手,还有耳朵什么的,所以这些地方一定要弄得干净,还得抹上香粉……」

「另外,重要的是得顺着客人的心意,不能顶撞,客人要你笑,你就得笑,客人要你哭,你就得哭……笑的时候要如百花怒放,哭的时候要像梨花带雨……」

「还有……你看我的眼睛……看到什么了?」

尚红半躺在一张软榻上,他的身子还没大好,就被尚香拖了过来,尚香要给他修脚,他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尚香说的话他一字一句听入耳中,只觉着尚香这是拿着一把刀,每说一个字就是一刀割下来,把自己的尊严割得支离破损。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从他喝下那碗药开始,他就再没有了维护尊严的资格。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只是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既使要死,他也绝不能死在这个可能会被那个人看到的地方。要离开,便只有活着,活着才有离开的希望,死了便什么也不能了。所以,尽管心如刀割,他仍是顺从了尚香的话,看向尚香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美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着,像是翘出了万般风情,眼波流转如晨露晶莹,像漩涡一般吸引着人的心魂。

「你的眼睛,很美,可是……少了什么东西。」尚红看过许多许多人的眼晴,眼前这一双,是他见过最美的,也是最无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