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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未识君(出书版)(54)+番外

作者: 尘印/千觞 阅读记录

“是啊,大哥,流衣他就是在给我雕像。”我抢著回答,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流衣雕的,是我。

大哥眼神闪烁,干咳两声,道:“舒兄,冒某有些事想与你商量,可否借过一步屋外说话?”

有什麽不能让我听到的呢?我看著他俩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忽然担心起来──莫非大哥不愿意流衣将这块宝玉如此“糟蹋”,想要流衣转变主意麽?

我越想越觉得有个可能,便悄悄向门口掩去,想偷听他俩说话,刚走近,门扇骤被推开,正撞到我鼻子。

“唔──”我忍不住呼痛。

“小南,你流鼻血了。”他吃了一惊,忙将我抱到榻上,叫我仰起头止血,略带打趣地嗔怪道:“你怎麽走路也像猫儿一样,害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出来,不然也不会撞著你了。”

“大哥他走了吗?”我看见流衣点头,才可怜巴巴地拉住他的衣袖。“大哥都跟你说了什麽?是不是不喜欢你帮我雕玉像?”

“没什麽……”他微笑著安慰我:“别胡思乱想。这尊玉像,我一定会雕好。”

我终於安了心。

之後那些天,他全心雕凿玉像。大哥偶尔得闲,也会来转悠一下。而我自然整天陪著流衣,看他忙碌。

这日黄昏後,玉像几已大功告成,只除了眉眼尚未雕成。“我”一手抱了猫儿,一手却放在嘴边,正在咬手指头。

我看著这个惟妙惟肖的“自己”,忍不住笑。他的动作却慢慢缓了下来,抚摩著眉眼空白处,神思恍惚。

“流衣,流衣?……我连唤他数声,“你累了吗?要不要歇息一会?”

他摇头,对我凝望片刻,最终淡淡笑了笑,转身继续雕凿玉像。

我的眉、眼,就在他的手中一点点出现……

“……小南……”他低缓的嗓音突然响起。“等玉像雕好,我就该回去了。”

“回哪里去?”我脱口而出,随後猛地反应过来──他是大哥请来雕玉的,玉像完工,他当然就要回舒府。

可笑我,竟全然忘了此事。

“我不要你回去!”我紧张地揪住他衣角,“流衣大哥,你别再雕了!”

对啊!只要玉像没雕好,他就还会留在这里……

他似乎被我逗笑了,摸著我的头发柔声道:“小南,就算我拖上几天,几个月,我终究要走的啊!”

他说的,我都懂,可是,我真的不舍得他离去。

“流衣,我喜欢你,喜欢你啊,你别走……”我紧搂他的腰,眼窝一阵酸涩,仿佛又回到了绣球病死的那个时刻,止不住心痛。

“小南,别这样。”他替我抹著眼泪,哄著我:“我今天就不雕了,别哭了……”

“以後也不要再雕。流衣,你答应我啊!”我明知自己这要求是何等幼稚可笑,还是一个劲地哭著逼他答应。

那个夜晚,我一直哭到累了,才在他轻声安慰里沈沈睡去。

我的哭求,依旧没能挽留住他。

翌日醒来时,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我直觉不妙,匆匆奔到放置玉像的房中。

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我那玉像眉眼带笑,正微歪著头,看著我。

流衣他,还是在我昨晚睡著之後,将玉像雕好了。

一阵强烈的刺痛就自我胸口蔓延开去,我再也站立不住,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哭起来。

当天,任凭小厮怎麽劝,我都不肯回房,水米不进。

大哥入夜回府,知道後忙赶过来,硬拖我起身,气道:“画南,你这是做什麽?你本就体弱,还在这地上坐了整天,到时生起病来,爹娘又要怪我没照看好你。”

他骂归骂,也确实心疼我,扭头又责骂跟随身後的小厮:“你这蠢才,也不知道搬个炭炉来给小少爷取暖,就任他在这里冻著。小少爷年幼不懂事,难道你也活回去了!还愣在这里干什麽?还不快到小少爷房里把炉子生起来!”

“小的知道。”小厮苦著脸走了。

被大哥抱到卧房床上後,我犹在抽泣,拖著大哥哀求道:“我要见流衣,大哥,你再请他过来,好不好?”

大哥吃惊地瞪著我。“画南,你就是为那舒公子哭了一整天?”

“大哥,我喜欢他,我不要他走啊!”这些话放在往常,我是绝对不敢对大哥说的,可眼下,只要能再见到流衣,即使会被大哥叱责,我也顾不上了。

“画南,你说什麽胡话!”大哥脸上果然阴云密布,恼道:“我就担心会出事,唉,枉我那天还对他千叮万嘱,叫他别来打你的主意。这,这──”

他忽然抓住我双肩,低声质问我:“画南,你老实告诉大哥,那姓舒的碰过你没有?嗯,就是亲你,乱摸你,有没有要你、要你与他同睡,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起初不明所以,听到後来不禁涨红了脸──我虽未成年,却并非什麽都不懂的幼童。大哥身边就娶有好几房妻妾,平时里府中小厮们聚在一起,也会谈论坊间香豔韵事,我偶尔也略有听闻,自然明白了大哥意下所指。

大哥他,竟当流衣是淫邪之徒麽?我气极,用力摇头道:“没有没有!流衣他才不是这种人!”

“没有就最好!”大哥的表情明显松懈下来,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也想太多了。他那天可是答应过我不来招惹你,再说他也未必会中意你这样的小孩子。”

我不管大哥还在气头上,追著他吵闹要见流衣。大哥说好说歹劝了我半天,最终骂了我一句朽木不可雕,怒冲冲地拂袖而去,还叫小厮今後对我严加看管,不许我再去看那尊玉像。

我趴在床上,呜咽至天明,然後便高烧不断。

大哥闻讯,也自担忧,请了大夫来为我诊治,又埋怨我不知爱惜自己,冻出了病。责备一通後,他又开始迁怒流衣。

我根本没有力气为流衣辩解,只是嘶哑著嗓子央求大哥再让我见一见流衣。

“画南你就死了这个心吧!别再去想他!”大哥满脸的气恼与痛心,显是恨铁不成钢。一直蜷缩在我床脚的小猫儿偏不识趣,还去咬大哥的袍子下摆,结果被大哥一脚踢得远远的。

我听见小猫儿缩在墙角哀叫,不知哪里的力气竟从床上跳下地,去抱猫儿。“这是流衣送我的,大哥你不准踢它。”

大哥越发生气,“我还要扔了它呢!省得你看到它,老是念念不忘姓舒的!”他抢过小猫儿丢给小厮,吩咐他把猫儿丢出府去。

我嚎啕大哭,大哥却心如铁石,抓著我不让我去追。

小猫儿被小厮拎著颈皮,一路渐叫渐远,最终没了声音。

我自那日後便吃不进任何东西,大夫硬往我嘴里灌入药汁,我也无法下咽,每每呕出大半。

大哥最初还狠著心肠不理我,可几天後,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惊慌起来。“画南,别再耍性子了,好不好?来,大哥喂你吃粥,画南……”

我其实已经虚弱得连摇头的力气也快没有了,看出去的东西,全是模糊摇晃的,慢慢又都变成了一团漆黑,只听到大哥在惊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