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落未识君(出书版)(36)+番外

作者: 尘印/千觞 阅读记录

「玉郎,别再喝了。」

他想抢走我手里的酒壶,我不依。争执中,我将残酒洒了他满怀,借著酒疯缠住他,笑道:「陪我一块醉不好麽?流衣,以後都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流衣……」

他一愣後,双眼遽然发出异常明亮的光彩,颤声问:「玉郎,你刚才说什麽?」

「我说,我们两个,以後都在一起好不好。」我醉眼朦胧地把脸凑近他,扯住他发热的耳朵,傻笑:「奇怪,你又没喝醉,怎麽就听不懂我的话了呢?呃!流衣、流……衣……」

一个绵密的吻覆了下来,把我所有的言语都在瞬间夺走。

「玉郎……玉郎……」他在激动的呼吸间隙喃喃轻唤,气息炙热如火,一声声,似世间最醇也最烈的酒,令我全身酥软,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

翌日我缓慢睁开眼帘时,心头仍飘飘然的,仿佛还在云端里飘浮。

他不在,可满床狼藉的被褥证明了昨晚并非一宿春梦。

「流衣?!」我突然惊惶起来,想下床,一动,下身一阵钝痛,我不禁低声呻吟。

「玉郎,你怎麽起床了?」他匆忙推门而入,放落手里一碗清香薄粥,过来扶我坐好。

我吃著他喂进我嘴里的薄粥,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昨夜那幕幕放浪荒唐的画面,我面如火烧,低下头,不敢接触他目光。

他放了碗,迟疑又小心地问:「玉郎,你脸色好红,是不是不舒服?」

「明知故问。」我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

他的脸,此刻也泛起可疑红云,赧然坦承:「这个,玉郎,其实我昨夜也是头一回,咳咳,你多包涵些。不过嘛──」他继而神秘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献宝似地递到我眼前。「这是我一早出去偷偷买的,学个几日,保证不会再弄疼你的。」

龙阳秘籍?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一个扣指打在他脑门上。

打归打,接下来的那些时日,我还是被他拖著一齐钻研那些狭邪之物。欢爱之际,他总是极尽温柔地探索著我每一寸身体,一边看著我意乱情迷,轻笑。

自幼熟读圣贤书的我,有时清静下来,也会升起难以名状的罪孽感。不孝有三无後为大,我是独子,本应延续虞家香火,却整日介和个男人厮混。像我这样自甘堕落的不肖子孙,死後怕是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可我已沈溺其中,无法自拔。

我如今的眼里,只有他,我要的,也只是他。我更深信,这想法会一直相伴我和流衣直至终老……

年尾时节,雪纷纷,将我的小宅院染成了一片白色。

我翻开箱底,仅有一领半旧的棉袍。流衣在旁无声叹气,打了油纸伞出门,说要去镇上寻家最好的衣铺子为我买几件御寒衣物。

我抱著小手炉在院中赏雪,不久回廊上脚步匆匆,老仆忠叔带著满脸的困惑和惊喜跑到跟前,说是孔大学士的家丁备了轿上门,请我去孔府叙旧。

就是当初对我赞誉有加的那个孔大学士?我比老仆更惊疑。一个早被朝廷遗忘的穷书生,有什麽值得权贵来结交?

「公子,快去吧!这可是你晋身的大好机会啊!」忠叔兴奋地催促我。

我点头,穿起那领旧棉袍,出了门。虽然不知孔大学士此举的真实用意,但我清楚,我无法拒绝。

当朝宠臣,不是我这无一官半职的小小文人能得罪得起的。

我怀著几分惶惑上了小轿,约莫顿饭工夫,轿子停在孔府大门口。

大宅占地极广,气派非凡,其实只是孔大学士在此修建的别院。我刚下轿,孔大学士便满脸堆笑地下阶相迎:「虞世兄来了,好好。老夫来此小住,顺道拜访几位故友,想起虞世兄也是此地人氏,故而相邀一叙。」

我受宠若惊,忙著告罪:「是晚生驽钝,不知孔大人在此,没先来向孔大人请安。」

孔大学士哈哈一笑:「不知者不醉,虞世兄太客气了,请。」他引我入内,边走边道:「这几日大雪,天寒地冻,虞世兄只穿这一件,不足御寒啊。」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看著他身上华贵刺绣的锦缎长袍,再环顾周围的家丁丫鬟,穿的虽非华服,却也崭新厚实。而我这一身旧衣,不折不扣就是个穷酸。

许久未曾纠缠我的强烈自卑和不平猛然冒出,我的笑容也变得生硬起来。待来到富丽雍容的正厅上,啜著丫鬟奉上的上等香茗,我更是一路从嘴里苦到了心底。

若非遭人排挤,我本也可风光无限。我原本以为自己已将那些追名逐利的念头抹去,这一刻才发现,我根本不曾放下过。

「……虞世兄?世兄!」耳边几声大呼,终於将我唤回。

孔大学士捋著三柳长须,慢条斯理地道:「老夫为官多年,难得有几人能真正入老夫的眼。虞世兄才华横溢,又是翩翩年少,若得时来运转,将来必定为国之栋梁啊!」

「孔大人太抬举晚生了。」我涩然苦笑。

「虞世兄不必过谦。老夫这双眼是不会看错人的。」孔大学士亲手提了茶壶,为我斟著茶,慈霭地微笑:「老夫若有虞世兄这般少年才俊的儿子,死也瞑目了。唉,可惜老夫膝下只有一女,又生性顽劣,想要找个虞世兄这样的东床快婿,难呐……」

我手一颤,几点茶水溅出了杯盏。

他的话,已经挑明到这个地步,我如何还会听不出。我竭力维持著镇定,心脏却已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我自问满腹经纶,不输於当朝任何一文臣,奈何宦门森严,我这寒微後辈无人指引,终其一生恐怕也只能徘徊门外,搔首兴叹。但倘若能成为孔大学士的乘龙快婿,借著他在朝中的声望人脉,平步青云易如反掌。

本已离我极为遥远的官宦家奢华气息,蓦地里再度扑面而来,只要我伸手,便可攫取。

我紧紧地,牢牢地握住了手中杯──功名利禄,光宗耀祖,不就是我毕生所求麽?……

向孔大学士辞行时,他对我的称呼已从世兄变成了贤侄。送我回虞府的,也不再是之前那顶青布小轿,而是孔大学士所用的轿子。

轿夫殷勤地服侍我上轿,神态恭敬又谄媚。

我看在眼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意,仿佛多年来遭受的所有轻视突然找到了宣泄之道。成为人上人的滋味,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美好,是以难怪多少人碌碌钻营,只图一朝飞黄腾达。

而这个机会,如今就摆在我面前。我真的不想放过……

我抚摸著身上油光水滑的紫貂皮裘,深深呼吸。

「玉郎,我等了好一阵了。听忠叔说你去了孔学士府上做客。」见我踏进书房,流衣搁下书卷,笑著站起身。看到我身上的紫貂皮裘,他怔了怔。

「这皮裘是我临行前,孔大人送我的。」我抢在他之前说。

他有些疑惑,但没再说什麽,拿起件帽沿儿镶坠白毛的鹅黄色袍子递给我:「我走了好几家,这件面料和手工都还过得去,玉郎,你来试试。我还给你订制了几身,过几天就会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