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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未识君(出书版)(3)+番外

作者: 尘印/千觞 阅读记录

「那弟子告退了。」戎骞旗躬身行礼,退出了秋凤舞的居所无香院。

每个晨晚,都是秋凤舞冥思入静修习心法的时候,不许任何弟子打扰,如果不是为了想见舒流衣一面,戎骞旗也不敢冒著被师父训斥的後果擅自闯入。

「流衣,看来你我只能明晚相见了。」他朝著客舍方向叹气,摇摇头,一甩衣袖,步入徐徐降落的夜幕之中。

「劈劈啪啪……」热烈的鞭炮声混著锣鼓器乐,以及众人拍掌欢笑,令向来冷清的湖心岛上一派欢腾。

被当作喜堂的大厅里宾客济济一堂,觥筹交错,笑声不断。

昆仑剑派的主人秋凤舞并未出现。那管师姐向群雄不亢不卑地赔了个罪,说是师尊爱清静,请群雄开怀畅饮,不必拘束。

能踏进昆仑剑派的总堂喝上一杯,已足够群雄回去炫耀一番,众人连说客气,待新郎戎骞旗牵著头覆红盖的新娘走进喜堂时,群雄更是扯开了嗓子欢呼。

男的一身喜服,更显英挺俊伟,女的虽然看不见容颜,但身段娇美窈窕,况且能成为昆仑派掌门大弟子的妻子,必是位难得的佳人。

「果然是一双璧人啊!」万峰远高声赞叹,立刻引来众人齐声附和。

只有同桌的舒流衣没有开口。自从戎骞旗踏入喜堂的那刻起,他便被那身红得耀眼的喜服刺痛了心脏。

换过多任情人,可出席情人的婚宴却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如果早知道亲眼看著情人拜堂是这等滋味,打死舒流衣他也不愿跑来自找罪受。然而眼下众目睽睽,他无法抽身离席,只能木然注视著一对新人在四周如潮的恭贺声中交拜天地,手里,一杯接一杯。

「……流衣?流衣!」耳边越来越响的呼唤终於唤回了他的神智。

「流衣,你没事吧?我看你气色不太好。」聂翎就坐在舒流衣旁边,关切地道:「是不是喝多了?」

「呵呵,这点酒,哪里能醉得了我?」舒流衣收敛起失落。

正在前面几席敬酒的戎骞旗已因为聂翎那几声叫唤转过了头,目光越过群雄,与舒流衣在半空中交会,戎骞旗脸上挂著新郎官该有的欢笑,眼里却有著舒流衣无法忽略的几分无奈。

舒流衣嘴角忍不住微翘,这种眼神,他在每任情人提出分手时都见过。他懒懒举起酒杯,向戎骞旗遥遥敬了一敬,随即一饮而尽。

戎骞旗剑眉轻蹙,倏地大步走到舒流衣这一席前,低声劝道:「舒兄,你喝得太多了,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舒流衣微笑打断。「骞旗兄,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清楚,再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更要多喝几杯。来,我敬你。」

「舒兄你!」戎骞旗还想再劝,席上众人都跟著起哄敬起酒来,他只得含笑一一回敬,旋即又被几个师弟们簇拥著,推去了另一席上敬酒周旋,再无暇与舒流衣说话。

「再敬你一杯……」舒流衣喃喃自语,对著视线里越来越刺目的红色背影,再度举起了酒杯。

这场婚宴,宾客尽欢,闹到後半夜,群雄才三三两两地回客舍休憩。

戎骞旗沾著满身的酒气踏入洞房,赶走了喜娘丫鬟,闩上房门刚转身,面色骤然一凛,沉声低斥:「什麽人?」

「砰」一声大响,门闩断成两截,两扇门板也被踢开,舒流衣倚著门框,懒洋洋地笑,衣上一股浓重酒味,让戎骞旗皱紧了眉峰。

新娘小声惊叫,掀下了盖头。

舒流衣目光在新娘娇豔的脸上一转,笑得非常大声:「果真是个大美人,骞旗兄,恭喜你。」

戎骞旗长叹,上前扶住舒流衣摇摇晃晃的身体往外走,「你喝过头了,我送你回房去。」

「你就这麽讨厌见到我?」酒劲上涌,舒流衣其实已醉到七荤八素,一路上积聚著的满腔郁闷,全藉著酒意发作起来,乾脆耍起无赖。

「你要成亲我又不会阻拦你,可你昨天为什麽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哈哈,戎骞旗,我舒流衣要什麽美人找不到,你难道怕我会对你死缠烂打麽?」

「流衣,你真的醉了……」否则,这个风流自赏的男人绝不会在人前如此失态,戎骞旗胸口怜念大起,拍了拍舒流衣的肩膀,柔声歉然道:「我本来是想见你的,可师父他不许。

「唉,流衣,我师父瞧不惯两个男子走得太近,他既然发了话,我做徒弟的不能忤逆。不过,日後我会……」他突然止声,盯著舒流衣身後,面色极是尴尬。

舒流衣醉得厉害,压根儿没留意到戎骞旗在偷偷跟他打眼色,听说原来是秋凤舞从中作梗,他光火地嘲讽道:「你师父那个老男人懂什麽情爱?他到现在还没成家,呵,我看他不是练武成痴就是那里不行了!」

「舒兄!」戎骞旗一声大喝,面皮红了又青,原本抓著舒流衣胳膊的手也蓦然松开了。

舒流衣没想到他说放就放,整个人失了支撑往後倒去,兀自讥笑道:「你这麽紧张干麽?呃──」脑後要穴部位猛地一麻,顿失知觉。

雪衣人缓缓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著瘫软在地的人。

戎骞旗极是惶惑,连忙单腿跪地,替舒流衣求情。「师父,舒公子他确实是喝醉了。胡言乱语,惊动了师父,请师父手下留情。」

「一个醉鬼,你还这麽维护他?」秋凤舞冷冷地扫了戎骞旗一眼,旋即目露厌恶之色,伸出两根手指,像拎一袋垃圾般,拈著舒流衣的衣领将人提起便走。

「师父!」戎骞旗变色疾呼:「别伤他!」

秋凤舞白衣胜雪,拎著百多斤的分量依然身法奇快,转瞬已遁入墨夜,只淡淡留下一句。「你的吉日,我不会让他见血。」

舒流衣恢复意识後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头胀痛得像快要裂开两块……今後,真不该喝那麽多的酒……

他呻吟著,勉力睁开沉重酸涩的眼皮,入目白蒙蒙的一片。他用力眨了几下眼,才看清天已经大亮,他就半沉半浮地浸在一片池水中,头顶没有屋顶和任何遮盖,可见天光。围绕池子的三面墙壁均以白色的大块岩石堆砌而成,无墙的那一边,便是辽阔的湖面。

虽是黎明,但池水一点都不凉,相反地,温暖舒服得令人不想起来,居然是个温泉眼。

可是,他怎麽会跑到水里来了?舒流衣揉著还有些隐隐发胀的太阳穴思考起来,脑海里最後一个画面便是他跌倒在戎骞旗的新房门口。

昨晚他那副烂醉如泥的狼狈样,全给戎骞旗看了去,算是丢脸到家了,舒流衣无声苦笑,继而长长地伸个懒腰──藉酒发泄掉心底怨气,也算桩好事,从此和戎骞旗再无纠葛。

猛然之间,湖面上一道淡如烟气的白影快若浮光掠影,飞掠到舒流衣面前,竟未惊起半点水纹涟漪。

舒流衣打到一半的呵欠就此缩了回去,震惊之极,这等轻功,他再练上十年恐怕也望尘莫及。他抬头,视线顺著来人不染纤尘的雪白衣裳一路往上,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