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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未识君(出书版)(25)+番外

作者: 尘印/千觞 阅读记录

「跟昨天同样的用法。」秋凤舞漠然甩下一句後,更不多看舒流衣一眼,拂袖离去。

是要每天都服用麽?舒流衣捏起枚鱼胆,却没有急著放入口中。沈思片刻後,反而折去厨房,做了几碟精致小炒,亲自端了走到秋凤舞紧闭的房门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平缓的语调柔声道:「凤舞,吃饭了。」

门後没有任何回应。

舒流衣并不指望秋凤舞会回答他,所以继续自言自语:「凤舞,当初是我混蛋,不该嫌你丑。我的脸变成这样,是报应。就算你恨我一辈子,我也没怨言。现在我也不奢望你原谅我,只想能为你做点什麽。我知道,你喜欢我做的饭菜,今後,我每天都会给你做一日三餐。凤舞,我昨天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是说真的。」

他说完,等了可谓漫长的时间後,才听到秋凤舞清冷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舒家大公子,我不恨你,我只是看错了你。」

一句,便足以令舒流衣无地自容。他几乎想就此退缩,可看到托盘里的饭菜,还是再次鼓足勇气。「凤舞,开门吧!饭菜快凉了。」他不给秋凤舞回绝的空隙,续道:「你今天不吃,我也不会服那两枚鱼胆。」

他自己也知道拿这来要挟秋凤舞,未免太过无耻,然而除此之外,舒流衣委实想不出,还有什麽方法能管用。

一阵骇人静寂後,他眼前的木门终於大开。舒流衣欢喜之中又带著几分紧张不安,走进内室。

秋凤舞正盘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对舒流衣视若无睹。

房内一切皆依旧,唯独不见了那盏莲花灯……舒流衣涩然垂眸,将饭菜放上小案,然後退到旁侧,看著秋凤舞默然执箸进食。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舒流衣心头却不可思议地变得平和喜乐。忽然间,他觉得天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於站在秋凤舞身边,看秋凤舞吃著他亲手烹饪的饭菜,哪怕男人始终一言不发……

舒流衣痴痴望,等秋凤舞慢慢放下碗筷,他上前收拾起碗碟托盘,轻快地走回厨房。

时日匆匆,离他重返无香院,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他也如愿承揽下了秋凤舞的一日三餐。秋凤舞对他仍然不假辞色,连眼神的接触也几乎是寥寥无几,舒流衣却甘之如饴。

只要能留在无香院里,日日得见秋凤舞,男人那形之於外的漠视也真的算不了什麽……

一阵轻缓脚步声朝厨房接近,舒流衣停下刷洗碗筷,抬起头。

来人竟是管丹枫,满身的风尘仆仆。她驾著马车走不快,刚赶回昆仑瑶池,来向师父复命。

「你的脸?……」看到舒流衣的面容,管丹枫神色很复杂。「师父是不是让你吃冥鱼胆了?」

冥鱼?大概就是他每天内服外敷的那两枚鱼胆的苦主吧!舒流衣点头。这些天下来,他的脸已不再流脓血,浮肿和溃烂也已消失,只剩下些细微的伤口裂痕,估计再服用段时日,这些小伤痕也会彻底消退。

管丹枫咬著嘴唇,很不甘,低声道:「师父真不该帮你解毒恢复容貌的。若是我,就让你烂上痛上一辈子。」

她说得再恶毒,舒流衣也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默默洗碗,避开管丹枫针刺般的目光,然而女子的警告还是直钻进他耳朵里。「姓舒的,你要是再敢惹师父生气,我一定把你剁碎了扔湖里喂鱼!」

管丹枫扔下威胁後,又狠瞪了舒流衣两眼,这才走去秋凤舞内室请安。

舒流衣放下抹布,摇著头,无声笑。若是真有那一天,他也不用等管丹枫动手,自己直接跳湖以死谢罪得了。

之後的日子,仍如水平淡流逝。哑仆做完手头事,就在自己的小屋里休息。除却管丹枫偶尔会来无香院向秋凤舞禀报些事务,用警惕怀疑的眼光打量舒流衣,顺带一两句冷嘲热讽,便无闲人来打扰。

一个小院,围出个只属於舒流衣和秋凤舞的方寸天地。寂寞、冷清,却也安宁。舒流衣甚至冀望,就这样永远守著秋凤舞,在这小小的世界里坐看云起花落,直至终老。

可惜,现实总比希望冷酷。

这天上午,秋凤舞跟往常一样送来鱼胆,却没有立即离去,对舒流衣端详片刻後,难得地开了口,话音很冷:「再服两天,你的脸应该能完全恢复了,不用再吃鱼胆。」

舒流衣的心刚因之欢扬,下一瞬便被男人後面那句话击到抽痛。「以後,也不劳舒家大公子再替我做饭。」

「凤舞,你不要这样……」如果不是被秋凤舞冰冷的眼神震住,舒流衣真想跪下来哀求。这已经是他所能抓到的最後一点点微薄的幸福,难道也留不住?

「我不求别的,只要能继续做你的厨子……」他低声下气地恳求,卑微又辛酸。

「不需要。」秋凤舞无动於衷,转身往外走。

「凤舞──」舒流衣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男人已跨出门槛的脚步陡然顿住,衣袂袍角微微在颤动,忽然道:「没错。你做的饭菜是很好,可是当一个人吃惯好饭菜後,如果那个厨子突然就走了,再也不肯回来,那个人该怎麽办?再吃任何东西,他也忘不掉原来的饭菜味道,却又无法再吃到。舒家大公子,你知道这是什麽滋味吗?」

秋凤舞语气平静异常,舒流衣却大恸,想起管丹枫说过秋凤舞被他气至呕血不止,更是心如刀绞。「我懂。所以这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的。凤舞,你相信我。」

「我信过你,结果呢?」秋凤舞怅然,也只是一刹那,转瞬又冷漠如初。「舒家大公子,你和我,都看错了对方。」

看著秋凤舞颀长挺拔的背影决然走远,舒流衣瘫坐在地上,颓丧地抱住了头。

这些天的平淡相处,让他误以为秋凤舞身上那层冰冷的壳正在逐渐缓慢融化,孰知男人竟是披上了更坚硬的冰层。这一个月来,倘若不是他以鱼胆相威胁,秋凤舞想必一口也不会吃他做的饭菜……

舒流衣蓦然感觉身上发冷,下意识搂紧了双臂。他的容颜即将恢复,也就意味他将再也什麽可拿去要挟,去接近秋凤舞了……

这天黄昏,舒流衣还是强打起精神,为秋凤舞做上好几样可口菜肴,送去内室。

再吃,也没有几顿了。秋凤舞於是也没有回绝,照常吃。

第二天、第三天……当觉察到时日比他预计中已过了四五天,舒流衣脸上的细微伤痕依然没有痊愈消失的迹象,反而有几处本已愈合的伤口再度绽裂,还依稀渗出淡淡血丝,秋凤舞审视舒流衣的目光,变得凌厉深沈起来。

舒流衣不敢与秋凤舞对视,收起食具匆匆离开,犹觉秋凤舞在後盯著他,如有针芒在背。

他打扫完厨房,回到自己房内,关紧房门点起蜡烛,才松了口气。时已入夏,他背心的衣裳,却被冷汗浸得微湿。

桌上的小碗中,还放著秋凤舞今天上午送来的鱼胆,业已干瘪枯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