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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错(出版书)(10)+番外

作者: 尘印 阅读记录

几个弟子都看呆了,这时才回神,壮着胆子上前扶住了任三法。

众人望向申无梦的眼神,均写满惊惧。

申无梦轻轻弹去了指尖沾染的血珠,对血流满面的任三法微笑不减,道:「我本该废了你一双招子,不过今天我心情不错,就留你左眼。」

一望天色,日头已几乎完全隐没。他惦记着默林中的少年,当下不再理睬众人,转身扬长离去。

龚藏有心想斩草除根,但教主既未下令,他不敢僭越,拾起巨斧急追而上。

白泉观一众门人直等申无梦与龚藏两人走远,终是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从那两个大魔头手里捡回了性命,暗叫侥幸。只有任三法捂着冒血的眼窝,仍在嘶嚎。

一个同门想替他包扎伤口,却被任三法狠命一推,摔得狼狈。

「走开!都给我滚开!」男人如负伤的野兽,咆哮着不容同类接近。独眼狠狠盯着远处那个几已消失的紫影,疯狂地凄厉大笑起来:「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发誓,绝不会放过你!」

申无梦一边赶路,一边听龚藏禀告与白泉观众人相遇的经过,听闻苏老夫人刚去世,怔了怔,随即恍悟——难怪小家伙身上还穿着孝服,又独自喝得酩酊大醉,想必是与祖母感情极深,太过伤心才藏身默林借酒浇愁。

他之前强着刚痛失至亲的小家伙共赴云雨,确实有些过分了……想到小家伙那时啜泣挣扎的情形,向来不知愧疚为何物的申无梦破天荒地升起一丝悔意,更微皱起了眉头。

这次来江南,本打算带少年回天一教,偏偏又逢苏老夫人过身,看来他的计画,又得推迟了。

只不过九个寒暑的默默等候,已几乎耗尽了申无梦的耐心,尤其尝过少年的滋味后,他恨不得时刻都将小家伙锁在怀里,不离自己的视线,压根不想再继续折磨人的等待。

这,可着实棘手……申无梦暗中为难地摇了摇头,脚下却没有半点迟滞,依然走得飞快。

不多时,大片默林已重现眼前。

他迳自掠向那株梅树,未近,便已发现枝桠上空无一人。

小家伙一定是已经苏醒,回小筑去了。申无梦只简短地丢给龚藏一句「在这等着」,纵身逸出了默林。

夜色里,断剑小筑屋檐下的白色灯笼次第亮起了灯火。

第四章

苏庭轩起居的藏剑阁一向清净,如今却涌进了关山雨师兄弟三人,面色沉重地围在苏庭轩榻前,看着崔大夫替晕迷不醒的门主把脉。

九叔站在苏幕遮身旁,见几十年来都无病无灾的门主突然病倒,也是焦急万分,见崔大夫起身,忙问道:「门主他这是怎么了?」

「门主他是急怒攻心,得好好静养才行。这阵子小筑若有什么事,大伙儿也最好别拿来烦扰门主,免得门主病情加重。」崔大夫嘱咐过众人,收拾起药箱先行告辞去煎汤药。

关山雨等人早看见苏幕遮脸上肿起老高一个巴掌印子,均想多半是苏氏父子起了口角争执,才惹得门主气急昏厥。只是他们局外人不便对苏家父子间的事多说什么,便劝慰了苏幕遮几句,相继出了藏剑阁。

九叔等那师兄弟三人离去,才忧心忡忡地问苏幕遮道:「小少爷,门主怎么会气成这样?还有未名少爷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苏幕遮还未来得及回答,苏庭轩恰好悠悠醒转,听到九叔在问未名少爷,他气得连声怒骂:「不准再提那个孽畜!孽障!咳咳……」双眼翻白,竟又昏死过去。

「爹?!」「门主!」

苏幕遮和九叔大惊失色,探过苏庭轩的鼻息,知道他只是气昏了,苏幕遮才略松一口气,对老人黯然道:「九叔,爹这边有我照看着,你就先回房休息去吧。哥哥他已经离开小筑,九叔你今后都别再提起他了,不然我怕爹的病情没法好转。」

「唉,门主也真是的,为什么就容不下未名少爷呢?非要气坏自己。」老人心里多少有了底,无奈地叹着气,慢慢下了楼。

苏幕遮守在榻边,等着崔大夫送汤药来,边对着父亲怔忡发呆。忽觉室内烛火微有跳耀,他心中一动,急忙扭头──

两扇雕花木窗无风自启,随后一抹紫影飘然跃入,沾地毫无声响。

那是个苏幕遮素未谋面的高挑男人,长发垂腰,男人一张脸在烛焰映照下美丽得不似真人,精致如画。苏幕遮一时间竟看得出了神,愣了愣才惊醒,拦在父亲床榻前,戒备地注视着这个轻功奇高的陌生男子,道:「你是什么人?!」

申无梦却只盯住了苏幕遮脸上的掌印。适才潜入小筑,正遇上关山雨师兄弟三人边走边议论门主的病情。他在暗中隐约听说少年挨了掌掴,苏庭轩又被气得晕厥。此刻看清少年青紫高肿的半边面颊,申无梦一路上的愧疚顿时攀到了顶峰。

一定是苏幕遮回小筑后,被父亲发现了爱子遭人染指。想来苏庭轩必定是个古板严谨之人,怎能容忍这等败坏门风的丑事发生,怒而痛打爱子,又气极昏迷。

申无梦越想越觉得错不了,暗恨自己一时冲动,以致连累少年受罚。

苏幕遮被这陌生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惴惴不安,又觉困惑,不知道这人潜进藏剑阁究竟意欲何为,更担心此人是小筑的仇家,会对父亲不利,他强作镇定,手已紧紧握住了剑柄,问道:「你究竟是谁?」

少年一脸的戒心和敌意尽落入申无梦眼中,他本就没指望过先前醉得神志不清的少年能记住他的样子,反觉有点庆幸──他可不想在这时候被认出,更遭小家伙仇视。何况边上还躺着苏庭轩,万一醒来见他这个罪魁祸首竟还敢找上门,被他活活气死都有可能。

苏庭轩若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铁定会被少年恨之入骨。

兴许,该等此事风平浪静,少年心境平静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少年好好解释罢。申无梦目光依依不舍地在少年身上流转一周,轻叹微笑:「我不是断剑小筑和你的敌人,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蓦然轻轻一晃,已掠至苏幕遮身前,一抚少年脸上的巴掌印,随即迅速飘退,折身跃出了窗子。

真是个……怪人!苏幕遮冲到窗边,但见夜色昏黑,树影招摇,哪还有男人的踪影。他忍不住摸住了刚被男人抚摸过的地方──男人的动作很温柔,一触即离,仿佛怕伤到了他,也让苏幕遮意识到,男人确实对他毫无恶意。

这快如鬼魅般的身法,便是父亲也未必能比得上,幸好此人并非与小筑为敌。

岁末,朔风吹雪,在冰封的湖面上簌簌撒了一层又一层碎玉琼屑似的洁白。卧躺在岸边大石上的紫衣人却无畏这天地严寒,衣襟半敞,懒洋洋地一手支颐,另一只手里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半杯残酒,缓慢半阖上眼帘。

「不要……呜嗯……」少年在他身下无助挣扎哭求的画面又一次闯入他脑海。泛起汗光的晕红肌肤颤栗着,混了青草味,反复撩拨着申无梦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