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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紫冥(2)+番外

作者: 千觞/尘印 阅读记录

轿中人也笑了:“秦苏两天未尝到令尊的醉泥螺,好生牵挂,也正想去拜访令尊。宁儿姑娘如不弃,请与秦苏一起去府上可好?”

哪会嫌弃,求都求不来呢!宁儿喜气洋洋地应了,挽起一篮菱角,与女伴道别。

女伴中有个年纪稍长的,体态丰润似少妇模样,刮了宁儿一下脸,低笑道:“小妮子,看你的秦苏公子三天两头往你家跑,八成是看上你了,你就等着舒舒服服嫁进云萝山庄做女主人吧。”

宁儿臊得说不出话,只追着她打。挽着篮菱角却跑不快,她灵机一动,抓起菱角就丢。

那少妇嘻嘻哈哈地东躲西藏。宁儿急了,更乱扔一气,一枚菱角恰巧朝地上那紫衣青年飞去。

“哎呀!”宁儿对他连连挥手,示意他躲开。那青年不知在想什么,仍是呆呆坐着,眼看菱角飞来,也不理会。红菱啪一声,正中他脑门。

他拾起菱角,歪头看了看,忽地一闭眼,仰面躺在了草地上。

两女吃了一惊,停下打闹,却不信小小一枚菱儿也能打晕个大男人。宁儿走上前:“喂,你没事吧?”看清了青年面容,心不禁一跳。

青年的脸并非特别的俊秀出众,眉宇间却萦绕着点淡如云烟的忧悒,仿佛江南春绿晓岸临水的柳丝儿。人从堤边过,那长长的柳绦未沾身,已从心尖掠过。刹那,怦然心动。

宁儿不知不觉热了脸,放低嗓音轻唤:“公子,公子……”

“别叫醒找,让我晕了也好。”青年闭着眼,喃喃自语。

宁儿顿时愣住。

玄纱里,响起低微笑声:“天已黄昏,宁儿姑娘,你也该早些回家了,免得令尊担忧。就让这位兄弟在此好好睡一觉吧。”

虽然心头对紫衣青年充满好奇,宁儿终是同女伴告了别,随着榻轿踏上归途。那些采菱女拴好了小木船,也陆续各自返家。

方才笑语盈耳的湖边很快归复平静。偶有一两鸥鹚拍水而过。地上的青年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渐与暮色融为一体。

良久,官道上慢慢走近两个人影。都是江湖豪客打扮,腰配挂刀。见了卧地一动不动的青年,两人对望一眼。

“是死人?”

一个瘦子最先发话,看到青年胸膛平稳起伏,立即推翻了自己的判断,踢了踢青年手里的酒壶:“原来是个醉鬼。”

另一人面目黝黑,环顾四周无人,眼底腾起贪婪:“不如搜搜他身上,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没准咱哥俩还能发个横财。”没等那瘦子答话,他已蹲下身,探手进青年衣襟至摸索起来。

“黑子,别大意。”瘦子皱眉,隐隐觉得这荒郊野外躺着一人有些突兀。

“怕什么?”那叫黑子的不以为然:“咱哥俩还怕个醉鬼?”随即一声欢呼,挥舞着手里刚找到的几张百两银票乐昏了头:“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还是个肥羊!嘿嘿,让我再搜搜他身上还藏着什么值钱东西。”

瘦子看到那些银票,眼光也有点变了:“快点搜,等他醒来就麻烦了。”

“六哥,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啦?”

黑子大咧咧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就算这小子醒了喊救命,也没人听得到,惹毛了老子、一刀送他归西。死在咱连环七秀刀下的难道还多他一个?”

手底继续翻弄,突然咦一声:“这是什么玩意?”

藏在青年衣襟最深处的,是个扁平的小玉瓶,依稀见里面装着些黑乎乎泥沙状的物体。

黑子好奇心起,就去拔瓶塞。手指蓦然间一麻,再使不出半丝力气。

“怎么了,黑子?”看见黑子一脸见鬼的表情僵蹲在那里,瘦子在他肩头推了一把,一阵电击般的麻痹感飞快从指尖窜进四肢百骸,他双腿一麻,扑通跪到在黑子身边。

鬼!这是脸色发白面面相觑的两人脑海里同时转过的念头。

“放下他!”

平缓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两人冷汗涔涔,看着他们以为一直烂醉不醒的青年坐起身子,睁开了双眼。

疲惫的目光,像已厌倦了尘世的一切,可眸子深处的慑人光彩,坚定得叫人不敢攫其锋芒与之对视。

青年牢牢盯住黑子慌乱的眼神:“什么连环七秀,简直是七兽。你的脏手,不配碰他!”

麻木快速延伸到整条胳膊,黑子再也拿不住玉瓶。青年轻伸手,接住从他手里坠落的玉瓶。

“饶命,饶命啊,公子,大侠!”握过瓶塞的指头越来越粗肿,红得像胡萝卜,还又痒又麻又痛,叫他恨不得拔刀把手掌砍下图个痛快,偏偏全身动弹不得。黑子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口地求饶。

青年淡然瞥他一眼,起身就走。

瘦子也唬白了脸:“少侠,小人可没敢打您的主意,都是这死黑鬼想谋财害命。求少侠开恩啊!”

“想活命,简单。”青年转身,指着玉瓶:“你们得罪了他,向他磕一百个响头赔罪,我就给你们解药。”

黑子呆住,随即叫了起来:“什么?要我跟这撮烂泥磕头赔罪?我——”

话没有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再续。那是因为他被青年眼里瞬间泛起的厉光震慑住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那种冷厉骇人的目光,似乎本身就是见血封喉的利刀,割断了他们求饶的勇气。恐惧和绝望中,居然见到青年唇角微翘,扬起一个令人心胆懊丧的笑。

“你们,可以死了。”

紫色衣袖凌空指向两人,轻描淡写点了点,两人周围的草地上登时掉落一圈青灰粉末。

一手摇着滴酒不剩的空壶,青年把玉瓶贴上嘴唇,近乎虔诚地轻触即离,低声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扰你,燕南归。”

紫衣隐入夜色,瘦子两人才松了口气,就闻到风里飘来阵阵腥臭。

“那、那是什么?”黑子惊恐地望着不远处似在翻滚的泥土。

猛地,一条五彩斑斓的闪亮小蛇嗖地从地底钻出,吐着红信迅速游近。

紧接着,一条肥大的蜈蚣自两人脚底探出头来。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无数蛀虫毒蚁如受了召唤,前仆后继地向圈中心汇聚,须臾就覆盖了那两人。

几声凄厉惨烈的哀叫划破夜幕,很快消失。密密麻麻的毒虫潮水般又急速退去。地面仅余两堆衣物里着白骨支离的残骸。风过带起浓重得散不去的血腥味。

数丈外,高高的树冠上,一声鹰啸。

“鹰儿,你也闻到了血香?呵呵,那堆毒骨腐肉,你可吃不得。”

枝叶茂密的横枝上,一身儒衫的文士半倚半坐,微笑着轻抚肩头的黑鹰,气定神闲。

不用回头,青年都知道不消片刻,那两人便会化为白骨。他只是静静沿着湖岸走,任紫衣随风飘飞,漫无目的。

玉瓶中,曾是他一生的追逐,却已与尘土共眠。

不是没想过用报仇来打发空虚得令他发疯的时光,可怎么也掩盖不了那个人一意求死的事实。纵然报了仇,杀光天下人,他,依然是被他抛弃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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