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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贵女(9)

她端坐在石墩上,背脊挺直,目光平视前方,表情柔和,透着一种遗世独立的高雅和与世无争的淡泊。

短短时间,顾锦云便在她身上发现了好几种不同的面貌。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戚夙容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问道:“平儿,我唇上还有血渍吗?”

平儿细细看了看,摇头道:“没有了,”

“那就好,待会你记着,别将今日的事告诉我爹娘,免得他们担心。”

平儿迟疑道:“但小姐的脸色不太好,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找大夫看看?”

“只是有些淤青罢了,不打紧的。”

平儿劝说无果,只能作罢。

两人回到家,戚母见戚夙容和平儿身上衣服都有些脏了,不由得担心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娘,刚才布匹掉到地上弄脏了,我们身上也就沾了些灰。”

戚母安心地点点头,接过布匹看了看,说道:“还好,只要将弄脏的部分裁掉便可以了。”

别过戚母,戚夙容回到房间,平儿立刻打来一盆热水,帮她敷伤口。

戚夙容褪下衣物,一身赤-裸地站在屏风后。

隐藏在屋外顾锦云,透过窗口,看到了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不由得别过头。

戚夙容的肚腹、右手肘、后背都出现了淤伤,平儿看得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哭什么?”戚夙容问道。

“小姐从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平儿哽咽道,“都怪平儿没有保护好小姐。”

“怎能怪你?”戚夙容笑道,“他们那么多人,你这小身板能对付几个?”

“可是……”

“傻丫头,别七想八想的,赶紧给我敷敷。”

“是。”平儿闷闷地应了一声。

戚夙容望着她,脑中想起了许多事。她上一世亏欠过太多人,眼前这丫头就是其中一个。她从小就被卖到戚家,性格单纯,任劳任怨,人不聪明,却非常忠诚,一旦认准了一个主人,无论吃多少苦也毫无怨言,像傻瓜一样。但她这两辈子恐怕也只会遇上这么一个傻子,以前不知珍惜,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她落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小姐,怎么哭了?很痛吗?”

“不,不痛。”

“一定很痛,不然小姐绝对不会哭。”平儿说着,原本已经止住眼泪又哗哗地掉了下来。

“真的不痛,别哭。”

“呜,对不起,呜……”

“傻子……”

顾锦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戚家,径直返回了自家的府邸。

“锦云,快过来,看看这块匾额如何?”顾父一脸意气风发,招呼着顾锦云。

顾锦云抬头望去,只见大堂正中挂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忠义仁勇。

“大哥,你赶紧劝劝老爹,这四个字实在是太俗气了!”顾宇风用不忍直视的表情说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顾父吹胡子瞪眼,“这样才有气势!”

顾宇风翻了翻白眼。

“对了锦云,你有没有打听到戚家的消息?”顾父问道。

顾锦云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有消息?”顾父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们选个日子去拜访吧?”

“老爹,您真的要跟戚家结亲啊?”顾宇风不赞同道,“他家如今已被查封,自顾不暇,我们何必参合进去?”

“你说什么?我和戚朔可是过命的交情,当年他都没有嫌弃咱们门第低,愿意将女儿嫁给锦云。现在他家遭难了,我们就翻脸不认人?这事说出去,我顾常还如何抬起头来做人?”

“不就是一句口头戏言吗?”顾宇风嘟囔道,“如此较真做什么?”

“屁!老子向来一言九鼎,哪像你这小子,老子就没听你说过几句人话。”

顾宇风无语问苍天,老爹一生气起来就口无遮掩,连“老子”都出来了。

他转头看向顾锦云:“大哥,你的意思呢?姑且不论戚家如今的处境,我听说,戚家大小姐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不太好?”顾父打算道,“戚家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这也叫风评不太好?”

顾宇风无奈道:“爹,戚家小姐固然是才女,但性格冷傲,自视甚高,您确定伺候得了这样的媳妇吗?”

顾父沉默了一会,问顾锦云:“你觉得呢?”

“最近局势不稳,爹暂时别去拜访戚家。”顾锦云开口道。

“大哥果然英明。”顾宇风赞道。

顾父正要驳斥,却听顾锦云又说:“但是,我想娶她。”

顾宇风一愣:“大哥,你说什么?”

“我想娶戚夙容。”他又重复了一遍。

顾父大喜,直夸儿子有情有义有担当。

顾宇风则疑惑道:“大哥,你从不会如此草率地决定一件事,你甚至连戚夙容的面都没见过。”

顾锦云脑中浮现出一张苍白而妖冶的脸,而后又想起她静若处子般端坐在石墩上梳发的模样。

坚韧不屈,临危不惧,处事不惊,待人不伪,这便是他对她的评价。

他从不轻信外界的闲言碎语,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

“六子,去药房取两瓶淤血膏来。”顾锦云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

“是。”

顾父问:“怎么?你受伤了。”

“没有,送人的。”

“谁?”顾宇风好奇地问。

顾锦云静坐如山,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顾宇风耸耸肩:“算了,我去找我的双双玩去。”

“你小子,别把你妹妹带坏了。”顾父瞪着他。

“小子哪敢?父亲大人,容小子告退。”顾宇风行了个大礼,然后风一样地闪了出去。

第二天,戚夙容一早醒来,发现桌上竟然放了两瓶药膏。她以为是平儿特意去药店买的,也便没有多问。

☆、第八章 水晶莲子羹

几天后,庄俏娥替戚夙容盘了一家铺子,位于街市北面,临近内城,地段非常不错。

此店主要为富贵人家量身定制服饰,一个月大概只接两三单,平时则售卖一些绢花、发簪、耳环、手镯、香扇等小饰物。其中绢花、绫花等头饰的成本最低,都是戚夙容用从绸缎庄收来的边角料制作的,虽不金贵,却胜在巧思。

距离皇后寿宴不足二十天,戚夙容除了要帮庄俏娥缝制礼服之外,还得为店铺开展准备好足够的商品,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幸好有戚母和丫鬟帮忙,否则凭她一个人,肯定完不成。

“夫人,小姐,新铺的匾额送来了。”管家通报道。

戚母和戚夙容几人一起来到客厅,只见一块红底镶金的匾额竖立在椅子上,上书:云容秀庄。

戚夙容仔细看了看,问道:“娘,你觉得如何?”

“嗯,挺不错的。”戚母点头微笑。

于是戚夙容付清余款,然后用红布将匾额盖起来,让管家送到新铺去。

“容儿,你打算何时开业?”戚母问道。

“皇后寿宴的前一天。”

接下来的半个月,戚夙容没有再出过门,也没有再想起骆妍依的事情。但她不想,人家却时刻惦记着。

骆妍依那日回家发了好一通火,深觉自己在戚夙容面前丢了颜面,竟然被她几句话就吓退了,实在是无法容忍。她左思右想,决定找其他闺友商量一下,无论如何,她就是不想让戚夙容好过。曾经被她奚落的耻辱,她全都要讨回来。

“其实要整治她并不难。”太尉之女柳倩儿神色慵懒道,“戚家现在无权无势又无财,我们只要小施手段,就能闹得她家鸡犬不宁。”

“哦?你有何计策,说来听听?”骆妍依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戚大将军戚朔自从丢官去爵后便一蹶不振,既不找人帮戚家平反,也无心操持家业,整日无所事事。他除了喝酒、听曲和下棋之外,最大的爱好便是美色,这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