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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魔(18)+番外

正要开口,忽然手指触到一个滑腻而冰凉的软绵绵之物,随即那东西“哧溜”一声沿着他手臂缠绕上来,凌昭陡然变色,失声道:“什么东西……蛇?”

他险些跌倒在地,忙不迭便要将那条蛇甩开。那人急忙按住了他的肩,安抚住他,示意他不要害怕。那蛇似乎也无意伤害他,而是将一株草般的叶片凑到他唇边,凌昭的鼻尖嗅到一股奇异的芬芳之气,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那人在他手心内写下三个字:吃下去。

虽然心内有些莫名,但想到这人绝不会害自己,凌昭便依言张嘴将那株草吞了下去。一股清凉之息瞬间蹿入体内,那一直折磨着他的灼痛感,竟然顿时减轻了许多。他吞下那株草后,缠在他臂上的那条蛇便径自离开了。

凌昭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股清泉般的凉意,半晌,才开口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那人在他手内写道:血鳞草。

凌昭一怔,他在凌门的药典内看过,血鳞草乃是天下间最难得的至阴至寒之草,只生长在剧毒之蛇的巢穴之内,难得一遇。没想到这人竟是替自己去寻血鳞草了,想必那蛇,也是他捉回来的了。

凌昭一时间竟无法开口言谢,实在是这人为他做得太多,苍白的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他此刻内心的激涌澎湃之情。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肯对他如此之好,为了替他疗伤,不惜以身涉险,去毒蛇的巢穴之中,替他采回来血鳞草。

他要如何才能偿还得了这份恩情?

“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怔怔的,凌昭向着那人的方向,轻声问道。

那人自然不可能回应他,凌昭便慢慢的靠了过去,突然伸出手,摸上了那人的脸。

对方似是吃了一惊,急忙便要回避。凌昭却不肯放手,语气苦涩的道:“我看不到你的脸,便只能用手,记住你的模样。”

也不顾那人的挣扎,执意的用手指确认着他的五官。

浓淡适中的眉,直而挺的鼻,温暖的唇……这样一张脸,定当是温润而美好的吧?

在他的手指沿着那张唇的唇线细细抚过时,那人终于挣脱开来,推开了他的双手,气息似是有些不稳,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窘。凌昭也不生气,只得意的笑着道:“我记住你的脸了。”

凌华的身子蓦然一颤,明知凌昭即便是用手摸过了,也不可能就此认出他是谁,却还是被那句话乱了心神。

一抬眼,看到已经恢复了人形的阴山君,正立于洞口,泛起一抹似笑非笑般的神情,嘴唇微启,无声的对着他说了句什么,随即消失了身影。

你的心,乱了。

第13章

凌华猛然一震,下意识的一扭头,正看到凌昭那张喜滋滋的脸,分明是从小到大看了近十年的面孔,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心满意足的神情。

小师弟几乎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笑颜,师门中每次相遇,不是冷冷的瞪着他,便是视而不见般的擦身而过。如今对着那张唇角含笑,眉眼飞扬的面孔,头一次知道,原来小师弟笑起来,这般好看。

眉目精致如画,酷似于那魔物的五官,却未曾染上那种勾人心魄的妖冶之气,尚带着一抹属于少年的青涩,颊边映衬着浅浅的酒窝,竟有些可爱。凌华不由得呆了一瞬,可爱……自己竟会觉得小师弟,可爱?

察觉到那双手试图又要摸过来时,凌华急忙偏过身子,闪开了。凌昭摸了个空,有些不悦,心想难道便因为摸了他的脸,便生气了?又不是大姑娘家被轻薄了,怎这般小气!一双手悬在半空,赌气也不肯收回,仍执意向着他的方向探去。凌华无奈,想到从清早直到现在凌昭还滴水未进,便从腰间解了水囊下来,递到了凌昭手内。

凌昭没摸到那人,倒是被塞了个水囊在手内,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确实也是渴了,便拔下塞子连喝了好几口水,然后那人又递了些干粮过来,凌昭填饱了肚子后,便又开始缠着那人和他说话。

“你在此处修炼多少年了?”

那人只是默默的坐在一边,吃着自己手上的干粮。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一直不肯告诉我呢?”

那人原本自顾自的在喝水,被纠缠不过了,只得在凌昭手内写下:待你伤好后,自会告知。

凌昭心想为何要等自己伤好后才肯告知他的名字?必是托辞。然而不管他怎么追问,那人再不肯回应,凌昭不由得郁结。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目不能视,形同废人,便是知道了他的名字,也做不了什么,更遑论报恩了。罢了,他既不肯说,那便等自己伤势恢复,双目复明后,迟早能问出来。

凌华见凌昭终于安静了下来,不由得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他从来不知道小师弟,竟是这般难缠的性子。

以前也不见他这么多话,一直追问不休。难道是受了伤后,连性子都变了?又一想,自己又了解小师弟多少呢?小师弟在自己面前沉默寡言,对他疏离冷淡,也许在其他师弟面前,又是另一副性子呢?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少年心性,原本便当是如此啊。

凌华想起自己当年,原本也是师尊口中的捣蛋鬼,和师兄师弟们一块儿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时常偷懒不肯练功,无事便叼着草根睡在山坡上,悠然自得,是个散漫随意的性子。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变了呢?变得满脑子只有修炼二字,变得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身为凌门大师兄,绝不能在师弟们面前松懈半分。

是从经历了魔物之祸那年开始的吧。

一夕之间,亲如手足的师兄们尽数丧命,血染凌门,逼得他一夜间提早成人,从此不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是凌门内最强,最为稳重,也最值得依托的大师兄。

他从不觉得自己放弃了什么,他只能不断的逼着自己,变得更强。

不由得转头看了凌昭一眼,大约是自己一直不肯回应他,小师弟也觉得无聊,摸索着回到了那张树叶铺成的床上,闭着眼,想是已经睡了。也是,如今他双眼看不见,行动不便,对着的又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自说自话又有什么意思呢。自然是吃饱了后,便只能去睡了。

那张安安静静睡着的面孔,睫毛如羽扇般轻翘,衬着浅浅的呼吸,恬静而美好。

凌华的唇边,慢慢的漾开了一丝浅笑。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后,转开了眼。

阴山君临走前对他说,你的心,乱了。

乱了吗?觉得小师弟亦有可爱之处,便是乱了心吗?

他不知道,他从不曾对任何人动过心,也从不曾有过这种牵舍不下的心绪。他只是觉得,便是这般,即使不能开口,什么也不做,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小师弟的睡颜,也觉得欢喜。

睡到半夜,凌华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呻吟声惊醒。急忙爬起,走到凌昭身旁一看,却见他紧闭着双眼,脸色发白,额上全是冷汗,正不住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