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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10)

江十七的笑容慢慢收敛,离桢变了,笑容温暖,眼睛也会一直跟着某人的身后。轩辕御行真的会突然之间性格转变这么大?他不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轩辕御行那么一个暴戾狷狂的男人,会乖乖守在离桢身边?

离桢,聪明如你,应该会比我想得更清楚吧。

夜凉如水,今日是七夕,锦绣宫的姑娘们都乖乖坐在葡萄架下拿着针线乞巧,其实心里面偷偷想的,都是自己的那个冤家。

江十七被魏不拘拉去赏月了,难得的没来打扰轩辕御行和离桢。所以这两个人也趁着极佳的月色,搬了两条椅子,坐在院子里喝酒闲聊。

轩辕御行看起来有些心事,离桢只是看了看他,仍旧把头转过去,默默的喝酒。

“离桢,”轩辕御行终于忍不住打破了静默,“我的身体也复原得差不多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仿佛是意料中的问话,离桢微微一笑:“你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么?”

轩辕御行语气中有些急噪:“我不能老这么躲在锦绣宫,等我回了宫,你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不可以?”

离桢静静的看着悬在天边的弯月,淡淡笑道:“别这么杀风景,今儿是七夕啊……”神情有点落寞,“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那么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轩辕御行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我绝不会为难谓央。”

离桢伸出一个指头:“我要你陪我去一个我一直想去的地方,一个月,忘记你是轩辕御行,这一个月,我想做什么你都要陪着我。一个月后,我会把你送回皇宫。”

轩辕御行沉默不语。离桢笑起来:“一个月你都等不急?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好。”轩辕御行迅速抬起头,“一个月,我陪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离桢再度微笑,眸子中波光闪动,映着淡淡的月色,有种支离破碎的错觉。

第二天一早,离桢就收拾好了包袱。留了张条子给江十七,就拉着轩辕御行起程了。江十七还没回来,想是昨晚在魏不拘那里兴致稍高,喝得过了头,宿醉未醒。不过轩辕御行倒是很高兴,否则那个江十七要是知道他要和离桢单独出去,不想方设法破坏才怪呢。

离桢说要走水路,一来走陆路怕被人认出,二来一路泛舟而行,不会浪费一路好景致。轩辕御行因为一早答应过他要随他高兴,一点也没反对。

从江南下了水,一路往西而去,滟滟秦淮八百里好风光,轩辕御行不由感叹自己做了这么久皇帝,竟不知道人间还有如此胜境。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离桢微笑,“我以前读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已觉得是极美,总想着有一日要趁着满江月色泛舟江上,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才真正知道这种景致,哪里是几句话可以道尽的?今晚一定要做一回雅人,好好品味一番月色了。”

轩辕御行抬头看看有些灼人的日头,笑道:“你又有闲情雅致要晚上来赏月?现在天色还早,日头又毒,你不如进舱内小憩一会,若是晚上犯困,岂不辜负了你多年心愿?”

离桢摇头:“我一刻也不愿意错过这绝好的风景。所以说你就是未能免俗,人生快快乐乐醒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时候能有多久?要睡觉,总有一日有的是时间让你睡,谁都唤不醒,我要等到那时候再去好好休息。”

听到离桢难得的任性之语,轩辕御行也忍不住笑起来,拿了几块糕点坐到他身边:“不许胡说,咱们还有的是时间玩,也有的是时间睡觉。等我回了宫,我把这里全封为你的领地,你想什么时候来游玩,我就陪你来,好不好?”

离桢皱着眉头:“不好,这里看过一次就好了,我不耐烦再来了。”

轩辕御行宠溺的摸摸离桢的头:“那我们就上塞外,我带你去大草原,去骑马,好不好?”

离桢笑起来:“当真?”又低头想了一会,“我最想去看看海,我以前听父皇说海是湛蓝湛蓝的,像晴天一样美丽。晚上有月亮的时候,波光滟豫,那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呢!”

轩辕御行听他说得如此向往,也动了兴致,笑道:“那有何难?你想去看,我们就改水道去看,何必等到以后呢?”

离桢眼神暗淡下来:“不,我们要去的地方还远着呢,等将来有机会再说罢。”

轩辕御行见他脸上又出现了哀伤的表情,心头一痛,想说我陪你去看,我们不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是终究还是没开口。

太阳很快西下,月色微微露出。没有想象中的满江月色,只是淡淡的清辉。离桢坐了一会,说是困了,回船舱了。

轩辕御行茫然的看着天边,离桢要去的地方,究竟还有多远?

一路沿水而下,走走停停,两人倒也相处融洽。两个人都是久在宫中不曾出来好好游玩过的,看到什么都是希奇。

“鸭子原来是这个样子啊!”轩辕御行大为惊叹,他御花园的池塘里,养的都是鸳鸯白鹤一类的珍禽。

“拔光了毛煮出来,和鶏长得差不多。”离桢点头发表自己的感想,他也只在筵席上看到过鸭子。

“我原以为鸭子和鶏一样,公的也有冠子。”轩辕御行嘻嘻的笑,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

撑船的艄公翻了个白眼。

“我倒知道鸭子没有冠子。”离桢得意的说,“有冠子的能在水里游的那个不叫鸭,叫鹅。”

……艄公努力的撑船,我没听见,我没笑!

“那那个呢?”轩辕御行指着不远处另一群体形比鸭子稍大,在水里扑腾得正欢的东西问离桢。

“那个啊,”离桢看了一眼,“是野鸭子。”

……艄公终于吐血身亡。

在一路上看到了鸭子,野鸭子,绿鸭子以及长脖子鸭子后,轩辕御行终于再不问离桢自己不认识的水鸟是什么了——无非都是鸭子,这个想来就是尖嘴鸭子了吧。

不过那个长着公鶏一样冠子的鹅倒是一直没瞧见过,可能鹅是老百姓圈养的家禽,不会随便放到江里来。

顺流而下三千尺,离桢终于吩咐靠岸。

咦,到了?轩辕御行精神一振,说实话,刚上船的时候的确是兴奋,可是一连几天都在船上,顿顿吃鱼,再好的风景也会变得倒人胃口。

离桢随手赏了船家一锭金子,船家一激动,差点脱口而出:“公子,其实你们看到的那些全都不是鸭子。”

不过船家不笨,知道说出来后只怕这锭金子是保不住了,只好哈哈大笑了数声,唉,这几天忍得好辛苦啊……

离桢叹气,可怜穷惯了的,区区一锭金子竟然能让他那么开心。一面回头对轩辕御行说:“这里离京城已是极远,想来不会有人认出我们。我看你一路上精神不大好,是不是晕船?反正也不远了,我们去雇顶轿子,慢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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