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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名录(89)

柳氏被灭门的原因,就连京城多数的百姓也知道得不多,众说纷纭,才会有书生在京衙前闹事的一幕出现。

普通的打听自然也是无法弄清情况的,但是苏听风也不是普通人。他五感敏锐,又有系统辅助进行信息收集,所以才能夜探私宅,一点一点收集到相关的讯息。

柳家的罪名,颇有些不可见人的意思。苏听风了解到真相的时候,还十分惊愕,多觉荒唐。

柳司典那一辈人,原本是三兄弟,他是次子,上面还有个长兄,只是亡故已久。

十九年前,当今的燕国君王还风华正茂,后妃众多。那一年,他又迎娶了一位来自陈国的公主。

陈国是北燕的属国,本身是个很小的国家。但是国家虽小,物产却丰茂,地杰人灵,自然也出产美人。

当年的陈国公主,就是名震一时的美人。据说她当年去国来嫁,直映得后宫佳丽尽数面无颜色,在燕王眼前很是得宠了一阵子。

但是燕王终归是个君王,重江山而不重美人。十六年前燕越数度交战,陈国出工不出力,后来燕失三城,退守金门关,陈国公主葵姬就受到了牵连,很快被君王所迁怒。

燕越和谈一月之后,葵姬暴毙。但是以苏听风看来,应该是被赐死。

当时葵姬已经生下了一位皇子,五皇子丛华,但是帝王之心刚硬如铁,葵姬还是没有逃过一死。

葵姬死后,受帝王之命让之扶灵归乡——事实是为威吓陈国君臣的,正是柳司典的兄长,当时的少卿柳梦诲。却不料一行送葬人未到陈国国都,途中就遇到了一场意外。九阴山适逢连夜大雨,山体崩塌,一行人只有两三个军士获救,其他人包括送葬的官员乃至葵姬的棺木,都被埋在了山体之下,不见所踪。

就这样过了十六年,当年的事也早已时过境迁。但是不久之前,却突然有密报,说是柳梦诲与葵姬当年并没有死,而是瞒天过海逃到了越国。而且柳梦诲还在越国做了官。

欺君,叛国,投敌……这已经是大罪。但是比起这些,更显得柳梦诲胆大包天的,是他还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但这事实在是阴私得很,且大大损伤了君王的尊严,所以柳家自然是不能以这样的罪名处置的。最后,柳家背负的,也就是一个含糊莫名的“通敌叛国”之罪。

至于如何通敌叛国,却是隐秘不宣了。

柳氏这一代,长兄柳梦诲十六年前已然死遁,么弟柳梦棠常年在外游学,受到牵连的也只有当家人柳梦常这一支了。柳梦常先夫人早死,留下长子已经成亲;继夫人年岁尚轻,膝下只有次子和幼女,次子不到十四,幼女年方六岁,却都陪着当家人丢了性命。

但是延续七百多年的大世家,历史要比燕朝本身还要漫长,旁支姻亲更是无数,却不是轻易可以剿灭的。柳司典又是负责编修了《学论》《理学》的大家,自身甚至有“善性说”这样的学说,颇有一些为“为天下师而无名”的意思,所以自有学生群情激昂,来为柳家求正义。

苏听风坐在茶楼的窗边,打量着楼下蜷缩在街角的少年人。他已经不再作乞讨模样,而是一副无力的模样,蜷缩在街角休憩。但是苏听风只要尝试着去注意他,就会发现他看上去已经合上的眼睑却始终留着一道缝隙,而可以做出来的沉重呼吸其实透出了淡淡的紧绷感。

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是柳家人,面对着柳家当家人的死讯和书生们的慷慨激昂……他也未免太过冷静了。

冷静得……简直有些诡异。

而且随着时间过去,少年身上的绝情纹越发清晰了起来,但是却慢慢从气息流动的生痕,一点一点地固化,竟然自主形成了死纹。

生纹转死纹,却是情绪沉淀,心念稳定的情形。因为自身已经有所决断,所以虽有哀怨在,却不再轻易伤及肺腑。

苏听风隐约明白了,古人所说的“良才美质”是什么意思。这孩子不过十来岁,但是五感敏锐,心性出众,意志更是沉稳坚定。

若真是柳氏子弟,这份忍得,狠得,又能决断敢冒险的性子,可以说是十分了不得。

他倒是不奇怪这孩子身上的绝情纹——十余岁时候,一个人的肉身与思想都刚刚开始苏醒与成熟,这个年岁的感情正是如疾风狂潮一样涌动的年龄,最容易为涌动的情思而付出一切。但是那绝情纹的浓度却让他觉得有些犹疑。

他第一眼看的时候,就觉得那种纹路的深度恐怕是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才能形成的程度。但是什么样的小女孩,才能和柳氏的覆灭扯上关系?

……燕国的公主吗?

半晌之后,苏听风猛然合上了手中的书。

既然前因已然探索得差不多,继续目前的情况也没有益处。他这阵子已经大致收集好了需要的地形图和山川分布,差不多已经可以离开京城。

在那之前,这孩子的事情无疑需要先了结一下。虽说直接甩掉对方离京而去也可以,但是苏听风却不准备这样简单粗暴地处理这件事。

他是情使。多情册上的模板,才是他力量的根源。

苏听风付了茶钱,走下了茶楼。迈出几步,果不其然就见少年慌慌张张地起身,跟了上来。

少年跟着他走出了几步,突然听苏听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了一愣,才心跳加快,急促地回答道:“我……没有姓氏。大侠叫我阿仇就好。”

阿愁……应该是阿仇吧?

苏听风让这个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就知道了它的意思。他笑了笑,说道:“阿仇吗……我记住了。”

67卷二〇五男扮女装

苏听风问了阿仇的名字,这让阿仇多少有了一些喜悦。在少年看来,这无疑是对方态度有所松动的例证。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从第二天开始,苏听风竟然就直接自京城之中消失了。

阿仇原本一直只是守在客栈门外而已,所以并不能真的时时刻刻注意到苏听风的行踪。他实在苏听风过午时都没有在客栈门口出现的情况中,意识到了异常。

他转弯抹角地打听过,才知道苏听风竟然已经结了账,离开京城了。

阿仇顿时心头一片冰凉,但还不记得不能引人瞩目,却是站了起来,一路心不在焉地做出乞讨的模样,离开了客栈。

而他的身后,却有陌生人悄悄缀了上来。

这时的情况和前几日可以说是已经完全相反。苏听风换了一身这时的常服,用面具遮住了那张过于稚气的娃娃脸,以身高来说基本上就已经可以冒充一般身量不算高大的成年男子了。

他目前使用的面貌十分平常,却是肤色暗沉的一名普通男子。戴上眼部护膜的他,瞳孔颜色偏向了暗棕,加上外露的皮肤都被深色的涂料所染过,倒是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更换过装扮之后的苏听风,显然更加便于调查那名叫阿仇的孩子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