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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偶天成(74)

薛彦的面色沉静,眸光冷凝,手上的动作也是有条不紊。

夏姣姣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不让自己穿帮。

玉荣长公主以前非常疼爱她,所以夏姣姣想学什么,玉荣长公主都会替她请来先生。她那时候做恶梦,说有人要杀她,她得学会装死,长公主大笑之后却还是给她请来了江湖术士,教给她将心跳减慢的法子。

没想到这种旁门左道,七年前玉荣长公主死去,夏姣姣以年幼孱弱的身体面对那些恶人的时候没有用上,现在对付薛彦竟然用到了。

有时候孽缘就是如此开始的,面对你,我总要使出浑身解数,耍上毕生所学,才能吊你上钩。

夏姣姣的呼吸越来越弱,心跳也减慢得几近于无,脉搏浅显。薛彦的面色骤白,他的手在发抖,甚至连针都施不下去了。

“夏姣姣,夏姣姣……”他的呼喊声带着无数的恐慌。

啊,噩梦又要来了。

他承受不住再有人死在他面前的打击了。

“你怎么了?傻妞,不要睡,你不是说要报仇?你要是睡过去了,没人替你报仇,我还要把你的秘密都说出去。”他放弃了施针,轻轻地拍着她的脸。

“坏丫头,你给我画春宫图的时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我还要把你的丫鬟都卖给乡下老光棍……”

薛彦急得口不择言起来,面色苍白,双眼通红,他又拿起银针,还是不准备放弃。

对于薛彦最后两句话信息量如此大,几个丫鬟都已经承受不住了。

一个个面面相觑,县主给薛先生画过春宫图?凭啥要把她们卖给乡下老光棍,这馊主意都是县主一人所为,要卖卖她!

知夏捅了捅知冬,狠狠地眨了眨眼,知冬才反应过来,县主该她说话了。

“县主,我们县主的命好苦啊。自由只有长公主和嬷嬷疼她,后来长公主也没了,身子又被毁成这样,日日吐血,惨不忍睹。总算有了薛先生替她治病,可是先生总是翻脸无情,动不动就行流氓无耻之辈的举动,嘴上更是丝毫不饶人。可怜我们县主一个弱质女流,还要撑着一副病体与薛先生周旋,就为了能够得到好好的治疗,呜呜……”

知冬“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了,掏出锦帕捂住脸就嘤嘤地哭起来。

知夏紧随其后,“想我们几个丫鬟,事事听薛先生差遣,就为了能让先生心情好,可以倾其所能替县主治病救命。没想到先生竟是如此铁石心肠,对我们县主那样温柔善良的人,都能如此恶声恶气……”

薛彦看着她俩哭诉的这样子,真是心里纠结难耐而又微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全是他的锅,他不想背也得背……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即使县主醒过来,该铁石心肠的还是依然如此,并不会改变!”一直充当背景的知秋竟然也开口了,不过声音清冷,面露不屑和鄙视,当然这种神情全部是冲着他来的。

薛彦沉默了片刻,语气郑重地道:“是我错了,病人都是不同的性格。从此以后,我薛彦再不当大夫了,我也不配救人。如果你们县主醒过来,我会当好她的大夫,不再故意整她了。”

他伸手替她将散乱的发髻理好,把碎发拨整齐,从药箱里摸出一束新采的花来,显然就是上次知冬提到的那种让人安眠的花。他从中挑了一朵开得最旺盛的掐下来,插在夏姣姣的发间。其余的花束都被他放到她的床头。

“我薛彦枉为大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站起身,一副任人打骂的模样。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会进展到这一步,脸上皆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紧接着都忍不住看向县主,心里想着县主这回算是如愿以偿了吧,薛先生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夏姣姣轻舒了一口气,她的心跳逐渐恢复,呼吸也变得平缓。

薛彦的眼皮一跳,她的变化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手立刻搭在脉搏上,直到夏姣姣的状况彻底恢复正常。

薛彦之前所说的话在夏姣姣的脑海里回响,得到了她想要的承诺,她本应该感到开心才是,但是此刻她却心绪复杂,刚刚升起的那点子兴奋也烟消云散了。

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却犯蠢。

不是医术卓绝吗?竟然看不出她是装的?那江湖术士教的东西竟然比薛彦的医术还厉害。她的心里竟然涌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从床上跳起来揍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暂时没大碍,等她醒过来,派人去国公府通知我一声吧,我就不待在这里了。”薛彦背起药箱就准备走,声音还是十分低沉。

三个丫鬟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知夏去送他,免得知冬嘴快胡说八道把这事儿说露馅了。那县主这罪也白受了。

知夏跟在他喉头,没走几步,视线就停留在他的掌心上,那里殷红一片,显然是血迹又渗了出来。

“薛先生,你的手——”

薛彦低头看了一下,微微摆了摆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一块锦帕包住就算完事儿了。

知夏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沉默地走着。

这次是知夏见到薛彦最低气压的一次,他背后的药箱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遮盖住了,她觉得男人的后背都像是要被压垮了一般,异常萧瑟。

知夏回来的时候,夏姣姣已经坐在床头开始喝粥了,她手里捧半个枣泥馒头嚼着,吃得津津有味,显然是饿了。

“知夏,你来得刚好,我想吃红枣桂圆粥。这白粥吃了没胃口,今儿一大早就演了这一出大戏,可算是把我累死了。”夏姣姣冲她挥手。

知夏点头,她本来想提一句,后来又觉得没必要,县主心里都应该有数。

屋子里一片嘻嘻哈哈忙碌的场景,只要看到的人都像是被感染了那种热烈的氛围一样,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此刻院门外却站着一个背药箱的男人,他的面色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眸光微闪,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掌,掌心上裹住的那条锦帕依然还是被血浸染了,得赶紧回去找些草药止血了。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可惜只能看到房门上挂着的珠帘,里屋那些笑闹的小姑娘究竟此刻是何种光景,他却是一眼都瞧不见的。

*

薛彦回府的时候,谁都没有告诉,静悄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连丫鬟都没叫,只让小厮给他找来几服药碾碎了敷在手掌上。

应该是方才流血过多,整个手掌都放着苍白,而且他在给自己敷药的时候,动作不稳,甚至手臂都在打颤。

不知道是因为得知真相而生气的,还是之前那种恐慌感又再次冒出来了。

他明白自己对于一个黄花大闺女用终结生命来威胁他,是怎样的一种恐惧感,让他日夜难安,能避则避。但是直到今日夏姣姣再次用三尺白绫吊在他面前,他才清楚地知晓了,自己对于那种恐惧根本无法承受。

一个大夫面对需要他拯救的病人时,第一个想法不是治病救人,而是逃离。还逃得那样狼狈,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又是摔倒又是割破了手。之前在夏姣姣和几个丫鬟面前塑造的高大形象,恐怕就在今儿崩溃了吧。

薛彦苦笑了两声,不由得抬起双手捂住脸,心情复杂。

手掌上些许的血腥混杂着中药味儿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薛山回来用晚膳的时候,才发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唯独缺了薛彦一人,不由拧眉。

“老幺做什么了?吃个饭还要三催四请吗?”

自从薛国公府的权利交到了现在的薛国公手里,薛家就一改之前权力争斗的混乱场景,那些失败的叔伯们都分家出去了。老国公去世,薛国公常年在边疆征战,薛山作为嫡长子稳稳地把持着府中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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