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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76)+番外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当时无故被休的窦皇后,她不肯含冤白白就死,流连在市井,饥饿交加,被高祖所救,便嫁了高祖,为高祖生了三子一女,又悉心照顾高祖父母,之后与高祖一同胼手砥足,招兵买马,居然成了大业,高祖登基后尊了窦皇后为元后,爱重不已。

窦皇后感于自己前半生之坎坷,哀怜女子生活之不易,求高祖下了圣旨,各地官府门口,均设一石拱桥,拱桥上设铜钉三寸,密布其上,锐不可当,名为义绝桥,今后大秦女子,若是已婚求离的,要击鼓后,在父母官及乡亲们的见证下,赤足走过义绝桥,则可证其心之坚,宁走钉桥,也不肯再留在夫家,父母官们则可判女子带着嫁妆义绝出夫家,夫家不得阻挡,而女子义绝后,若回娘家,娘家则不得推拒,且再嫁从身,不得干涉,若不肯回娘家,则官府可给予其自立女户。若是未婚已订,则可官府做主,解除订婚之约,两家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急云一愣,离个婚还需要这般艰险?只是看袁玉、娥娘他们的神色,窦皇后似乎还做了一件大好事的样子,想来从前女子之境况,则更难以自主了。

一旁刘氏已是催促道:“快讲,那谢小姐当真走了那钉桥?”

刘满仓似是想起了那日的情景,拍了大腿道:“可不是么,我亲眼目睹,那谢小姐听说还是我们清微教的外门弟子呢,那走义绝桥的要求,若是有武艺在身的,也必须卸了内力,光脚去走,那天谢小姐敲了鼓,站在桥头,仙姿玉质,肌香体轻,衣袂飘飘,似是要随风而去,虽飞燕、绿珠不能过也,赤着一双玉足,如同白雪雕成,又小又嫩……”

竟是不自觉地带上了说书人的话头,好在袁家诸人听得正认真,倒没有去计较他的言语粗俗,唯有袁玉有些尴尬地看了急云一眼,又忍不住悄悄去看了看急云青裙下那一点翘头绣花鞋,可不是纤巧之极,那谢小姐这般一双脚走在钉桥上,那可真是惨烈。

“那谢小姐站在桥头,启朱唇,吐玉言道:‘今日我在此,请父母官和各位乡亲父老做个见证,我谢玉衡愿赤足踏过义绝桥,只为解除与晋王殿下的婚约,还盼诸位做个见证!’一字字都吐自朱唇皓齿间,声如莺啭燕啼,然后金莲款款,赤足踏过那三寸铜钉!只见那玉雪雕成的嫩足瞬间被血污,十指连心,谢小姐咬牙颦眉,依然步步走过,寸寸血莲,京城义绝桥这些年,第一次有人走,却是这般绝色女子,可怜这金闺玉柳之质,却受此磨难……那天观者如堵,无不齐声叹息,掩目不忍看。”

袁玉好奇道:“你也看到那谢小姐的面容了?可真的美?比阿瓦姐姐如何?”

刘满仓语塞,那日围观的人人山人海,他只在一边远远看到一个身姿极是苗条纤细的女子,衣着华丽,哪里看清楚面容,更何况要与自己的阿瓦妹子相比……虽然后来听说书先生说,长得那是一个国色天香,然而在他心目中,任她什么相爷的女儿也好、公主也好,哪里比得上阿瓦妹子一小根手指头?

刘氏听那声口用词,却是反应过来刘满仓这必是没有说书先生嘴里学来的,怕教坏了孙儿,赶紧道:“她当真走完了那义绝桥?父母官们果然也敢抗旨,让她不嫁晋王?”

刘满仓被打断了说话,有些遗憾地咂咂嘴道:“可不是真的走完了,一路都是血印子哩,对自己可真是狠心,那天晋王听说了,也赶过去看了,当场心疾发作,被急送进宫去了,顺天府尹哪里敢断,只接了状子,让她回复等断,必是要上达天听哩。”

袁雷也好奇道:“晋王很老么?她不肯嫁?”

刘满仓提起了劲,说道:“晋王赶过来时,我却是看到他了,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少年呢,听说和那谢小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长得还行了,就是有点娘了,多少人扶着他下了轿,正好我站的那地方就是他下轿的地方,看他像是身体有病的样子,脸色有些青白的,兴许也是气的,没过门的媳妇闹着要义绝呢,能不气么,他下了轿,看了一下那谢小姐已是走完了桥,好像还往他这个方向点了点头,那下巴,带着一股子傲气,诶,我学不来,晋王当时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一点都想不到她会退婚的样子。然后走上前去,好像和那谢小姐说了几句话,太远了,没听清。然后他忽然就握着左胸的地方,晕过去了,一堆侍从太监就冲上去把他扶走,上了马车回宫了。”

娥娘关心道:“有心疾哩,也难怪人家不肯嫁他,就不知道后来皇上同意了没?这可是金口玉言,抗旨可是杀头的罪哩。”

袁玉点头道:“但是走义绝桥便可以退婚义绝,这也是高祖下的圣旨,若是皇上不同意,那便是不尊高祖的遗旨……”

满仓点头道:“可不是么!那说书先生也是这么说,大家都说皇上应该要尊高祖的遗旨,自己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可不能破了,谢小姐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被逼得去走钉桥都不肯嫁个药罐子守活寡,大家哪个不同情哩。不过也有人觉得谢相不忠,让自己女儿给皇上出难题来着……嗐,皇家的事情,我们不说他,反正我们回来的时候,这事听说还没出结果。兴许等我们到京城的时候,就知道结果了,我们几时走呢?要不阿瓦妹子也和我们一同去看看吧。”他一想到才见到阿瓦妹子,又要去京城了,呆不了几天,不由的满心遗憾。

刘氏怫然道:“阿玉的盘缠和入国子监的束脩都使尽了家里的钱呢,待阿玉走,家里就要吃红薯玉米面度日了,秋收还有些日子呢!刘家小哥你莫要开玩笑了。”

急云却是从怀中拿了一枚金子出来放在桌子上道:“这是给阿玉读书和家里的花用,姑姑的病好了吧?阿爹阿娘阿奶也做件新衣服才好。”她看到袁家几口子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迭补丁,不由的有些恻然。

刘氏看到金子,早已手快地拿了起来,掂了掂,咬了口,感觉到那重量,满脸放光地笑了起来:“这是你那夫人赏的吧?月钱攒不了这许多,果然是好心的主人家,这金子我收着,明儿让阿雷去兑了,留一些给阿玉将来说媳妇呀。”

娥娘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说亲了,自己也留一些打些首饰”

急云摇摇头说:“我的亲事不急。”一边又对满仓和袁玉说:“我同你们一道上京吧,夫人在那儿等我呢。”

娥娘一愣,不舍道:“你的身契还没到期?这夫人果然仁慈,还肯放你回来探亲,你回去要好好服侍夫人,若是有机会,再回来看我们。”

刘氏却是满脸笑容道:“这夫人心慈,你好好服侍,多存些赏银,莫要贪吃胡乱花光了。”

——

皇城里,李熙缓缓醒转,荷露泪涟涟道:“王爷,您可醒来了……皇上担心极了,天天都过来督着太医医治,听说又下了诏让清微派叶大夫赶紧赴京,刚才前边来报,刚从西华国出使归来的谢相听闻女儿的大逆不道之行,已是跪在殿前请罪,太医又说了你已转危为安,皇上才出去见谢相了,不然,皇上非让谢相跪在那儿不可,他教的好女儿,居然敢抗旨退婚。”语气里带了丝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