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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23)+番外

作者:陈灯 阅读记录

课程很简单,都是些简单的字和数字,教些记时辰,数数,着重教的却是自我介绍,一个一个人的教怎么说自己的名字,籍贯,特长;针黹课也简单,不过是教分线穿针,缝线订扣子的粗浅入门技法,也并不严格要求,毕竟年纪都小,只每人会做个袜子便成了;规矩课则极为严格,却是将女子应行的礼仪,步态,吃饭、饮水、回话等等的动作语言一一教习,教习的曹妈妈却是个风韵犹存四十多岁的女子,虽然年纪过时,那一段丰神体态犹自风流,眼若秋水,常含雨意云情,谈吐举止,又显出风姿月态,一个个女娃娃的纠正下来,戒尺,罚站,举着水盆罚跪下来,不过数日,一群来自乡间的女娃娃,已是个个谈吐清楚,举止有了章法,加上比家里吃得好睡得好,头脸干净,衣服整洁,脸上带笑,本来选的又都是五官清秀资质不错的女娃娃,一下子整个院子里头,个个眉目伶俐,唇红齿白,看着倒是十分喜人了。

急云却是起了些疑窦,她毕竟和那些小娃娃不同,做人奴仆,若是调教,重点不是应该在如何听主家的吩咐,差使应该如何办,作为本分仆人的礼仪,为何这家的功课,却主要侧重在礼仪、步态、谈吐上,请的曹妈妈,看起来也不是好人家的女人,步步风流,一段时间教下来,个个女孩已是模仿起她的步态举止言谈来,说话嘴角常含笑,眼神似有似无的飘过对方的脸部,步态袅娜,纤腰款摆,她再不通世情,这具身体到底也出生在大户人家,自己两岁前的那些记忆,那些丫鬟仆妇,哪个不是不苟言笑,主子进来的时候垂手肃立,屏声息气,回话的时候不敢抬头看主人,低声应诺,施礼一丝不苟,即便是贴身丫鬟,偶然和主子凑趣,也是察言观色,脸上表情不离恭敬,若是按李牙婆一开始的说法,买她们是为了卖入高门做丫鬟,那么这个丫鬟,只怕不是普通的丫鬟……

她想起了前世电视剧见过的通房、妾室、歌姬,心中疑窦更深,然而,自己这批女孩,买的时候,许多都是十年的长契,不过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并无出卖身体这一项,从其他女娃娃的谈论中,也的确是如此,奴仆典身的契约一旦在官府上了档子,则役期可以连续计算,被典之人无论转了几道手,服役期限都要合并计算,最长只能是十年,十年合同期满就须终止劳务关系,任人自由离去,而典妾则只有三年,三年之后若是有儿女,可以再做七年婢女,也可以自行下堂求去,另外找人嫁了,父母都不得干涉,难道这其中,有了变故?

第18章 挂羊头卖狗肉

心存了疑虑的急云,处处留心,果然也看出些不对劲来。

女孩子们在渐渐减少,她留心数了下,有时候隔几天少一到两个,并不显眼。和自己一起搞扶月院清扫的一个女孩子不见了,问了问别人,有人含糊道似乎被买走了云云,因为每一组差使基本极少安排同一房间的女孩子一起,因而倒是不知下落。也有人讨论减少的人是因为表现不好被发卖了,但是并没有妈妈出来当面解释过。

扶月院里,除了小楼是李牙婆居住外,下边两边抱厦居住的是几位教习妈妈,院子内花木扶疏,十分精致,月洞门这边,白日开着门,却有妈妈看守,无事不可擅入,每日熄灯便落了锁,又有也有上夜妈妈看守。

上午上课,又有几名熟悉的长得出挑的女孩子被教习叫走,然后中午吃饭的时候便再也没有她们了。

晚上,待熄了灯,众人都上了床,同房的女孩子们极快地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急云却是将蚊帐掩好,低下身子,悄没声息地潜出了房间,借着院中花木的掩护,极快地到了月洞门边的粉墙上,先在另外一头扔了块石头,然后就听到里头上夜妈妈的脚步声,往响声那侧走过去,急云已是飞快地脚尖轻点,腰腹腿肚肌肉骤紧用力,已是轻巧地从地上跃起,翻过了粉墙,落在地上,她日日清扫,地形极为熟悉,小楼后有株树,枝叶森耸,她极快地爬上了那棵树,很快便找到了对着李牙婆卧室的那一枝,屏息往内探去。

房里的陈设,床帐华丽,被褥精美,壁上名人书画,台上琴棋闲书,一切全备,房里烧着一对红烛,已烧残了半截,李牙婆正斜靠在贵妃榻上,背对着窗口,她对面却正是苗妈妈,只听苗妈妈拿着个账本禀道:“今天只有两个小丫头卖到五十两,其余尽皆是二十两一个,飞红阁那边抱怨说都不是顶级货色。”

李牙婆冷笑一声道:“顶级货色不是没有,那个叫阿瓦的你看到没,可惜就是话太少,举止不够媚,但我昔日见过的上厅行首,偏偏就这一种冰雪堆成的美人,才得那些尊贵人儿的喜欢,那种媚态外露的,不过庸脂俗粉罢了,所以我也并不拘着她,只是这样的货色,也是她飞红阁养得起的?那样的品格,那样的相貌,唯有琴棋书画细细地教了,饮食衣着无一不精,千金调养,只供最出得起钱的那些贵家们的,村夫俗子也想肖想?另外还有几个,一个翠翠,那个是个内媚的,两条腿极长极直,屁股大,腿内侧滑不留手,脚极小,识货的老鸨一看就知了,这样的货色,得日日含着玉棒,用珍珠粉蜂蜜润着,每日踮起脚尖走路,下盘功夫紧练上五年,必是个名器,不是我说,飞红阁那里接的是什么客人?不过是求个发泄而已,翠翠这样的名器若是沦落到那里,那才叫暴殄天物呢!”

苗妈妈笑道:“这些一般窑子里的妈妈,不过是贪图钱财开的窑子,花个几十两买点苗子回去,养个几年,便心急狠着催着接客,挣点快钱,哪里能如夫人一般,慧眼识珠,细细挑选培养,能静下心来调养绝世名花的呢?若是夫人开个院子,只怕这江陵城,哪里还有妓院能站得住?便是那最大的撷香院,也望尘莫及呢。”

李牙婆似是极为受用,叹口气道:“开楼子,看起来极是风光,其实铺陈太大,又要打点各方关系,官府、地痞、乡绅,处处需打点到,调教女儿们又极是费心,所需人口又大,看似流水似地收钱,其实盈利极少,倒不如就我这样的,拼上荒年辛苦一下,到极远的山窝窝里头,极低的价钱收上良质美材,专门倒手卖给门户人家,却不知省了多少心,利润又是极大,你们这几个教习妈妈跟着我,我几时亏待过你们?说起来也风光,和门户人家又不一样,将来挣够养老的本,抽身退步也极是容易,你说是不是?”

苗妈妈满脸笑开了,极是舒坦的样子:“可不是,曹娘子前日还同我说,料不到夫人这里这般舒心,她才脱籍没多久,原以为没找到良人下半生没了下稍,如今担着个教习的名,差使轻松,日子舒心,钱财上又松快,可不是舒坦!”

李牙婆摇了摇头道:“她当年有些本事,声震江陵,后来被个穷书生骗了所有积蓄,赶考一去不回,我怜她一股子痴心,便伸把手罢了,痴心人多半不会弄什么花样,倒省心,你也不要和她说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