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因着好清静,便一个人在上头赏灯自饮,看灯月交辉,倒也自在。正自得之时,却看到小二上来报:“崔爷,下头有位李姓客官本是想订包间,结果包间满了,他打听得是您在这里赏灯,便说和您认识,问问能一起赏灯不。”一边递了名帖上来。
双林一看名帖正是李一默,忍不住就想笑,想了想这人整日里海上讨生活,只怕知道不少,此时此夜反正无聊,听他说说故事也好,便道:“请他上来吧。”
就看李一默带了几个美童摇摇摆摆上来了,看到双林一个人穿得一身雅淡银鼠皮大氅,眉清目秀,闲闲雅雅地凭栏而坐,细长白皙的手里持着个水晶壶,里头盛了半壶剔透的暗红酒液,整个人看着气体高华,更是心痒难搔,笑嘻嘻上前行礼道:“崔二爷好自在,好兴致,居然一个人在这里赏灯。我来得迟,没订到包间,花了钱才知道你这间包间空着,再打听正是您一个人赏灯,忍不住就来打扰了,还请崔二爷莫怪莫怪。”
双林看他举止不文,偏偏天生一副好相貌,又因常年练武,宽肩腿长,因此并不引人反感,反让人觉得潇洒不羁,笑道:“李二当家的请坐,我这里只有些酒,你不嫌弃,便尝尝吧。”
李一默坐了下来,也不客气,自己倒了酒,一闻便知是石榴酒,笑道:“这倒是稀罕物,果酒不耐放,这季节,崔二爷哪里弄的?”
双林道:“和田那边的商人带过来的,这个得用水晶杯才好看。”
李一默饮了几口道:“算不上烈,甜滋滋的,不过恐怕是有些后劲,和杨梅酒一个做派。”
双林自己拿着杯子慢慢饮着,笑道:“李爷是见过海外风貌的,见多识广,想是看不上。”李一默笑道:“哪里哪里,我走过这许多地方,阅人多矣,像崔二爷一般人物,倒是没见到能比得上的。”
双林想起他送给楚昭的那颗明珠,就有些想笑,揶揄他道:“听说海船寂寥,你们闽人又多风流,契哥契弟也多,李爷想必见到个略平头正脸的,就要夸一番,我竟不敢信了。”
李一默被他一语说破,不由尴尬地笑了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看崔二爷如此能干,想着今后能合作着,做些生意,大家一起发财么,当然,若是崔二爷不弃,能许我李二一夕之欢,那也是很意外之喜的。”他一贯出言无忌,如今又攀上了肃王府这大树,心情愉悦,看双林今日态度和气,不似那日冰冷而拒人千里之外,说话也就豪放起来。
双林早带了几分醉意,噗嗤笑道:“二当家也是太不讲究了,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共事的人,二当家都要荤素不忌地勾搭,将来处起来岂不尴尬?枕边之人,如何与他共事?若有利益之争,或是不听节制,你待要如何?”
李一默喝了几口笑道:“这枕席之欢,就止于床榻之间便好了。”一边又指了指身后的美童道:“譬如这几个孩儿,若是恃宠而骄,不懂分寸,主不主,奴不奴起来,那我也不会留在身边,平日里其他的也一样,崔二爷如此通达,怎就想不通这关节?”
双林呵呵一笑:“二当家果然豁达……不如给我说说这海上风情,海外人物?”
李一默看他已醉得七八分了,眼角通红犹如桃花带晕,唇角带笑,心头大痒,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替他斟酒,看双林虽然醉了,却仍是口齿清晰,和他说起来海外风物特产来,居然也十分博知,举一反三,伶俐非常,心下更是欲心如炽起来。
第106章 灯火阑珊
两人一个酒意酣浓,一个心怀鬼胎,倒也谈兴方酣,却看到包间门一开,楚昭已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脸色一沉,李一默大奇站起来道:“王爷?您这是?”
楚昭看过去,看到双林也正看过来,一双眼眼角湿润,晕着红晕,脸上也通红的,他反应显然有些迟缓,正要站起来,结果却有些力不能支,起了身一踉跄,手里的水晶杯已落在地上,啪嗒碎成碎片,然后整个人都失去平衡摔了下去,匆忙之间用手一撑,却是按到了那些碎片上。
楚昭紧蹙了眉已冲了上去半扶半抱了他起来,捏了他的手,看到手掌根血冒了出来,忙捏紧了手腕,拿了桌上的酒壶对着伤口冲了下,将碎片都冲开了,又微微抬高了止血,向身后跟着的天微天枢喝道:“药呢?”
那李一默见状连忙从自己腰间拿了一香袋来道:“我这里有,是珍珠粉和三七等制的特效药,很灵的撒上去立刻止血!”
楚昭皱了眉,心里却知道这海盗随身携带的伤药必定是上好的,仍是勉强接了过来迅速撒了上去,看着那药粉一上,果然血止住了,所幸伤口也不深,只是浅浅的几道,李一默一边道:“有效吧?”一边拿了自己的帕子道:“我给你包扎下。”
楚昭有些嫌恶地避开了,自己解了自己的汗巾子来替双林包扎上,一下便将双林抱了起来,冷眼看了眼还有些懵的李一默,淡淡道:“离孤的人远点。”
然后便抱着双林出了包间,径直下了楼进了马车里,想了下,却吩咐马车回双林那边的院子去。
双林虽然睁着眼睛,却一直很安静,楚昭抱着他上了车,看他乖顺地靠在他怀里,扎了纱布的手也老老实实地放在楚昭手里一动不动,额头上微微有些汗,便拿袖子替他擦了擦汗,想责备又舍不得,那点醋意更是被心疼掩了过去:“还疼吗?”
双林摇了摇头:“不疼。”
楚昭道:“不是说带崔大姑娘逛灯?怎么和那个混世魔王混一块去了,还喝这么多酒,也不怕人占了便宜去。”
双林嘻嘻笑:“妙妙和雷云出去看草原放灯去了,我没事,天枢他们就在楼下呢,怕什么,我自己的地盘,还能被人欺负了去?”
楚昭冷哼了声,看双林嘴唇红而柔软,忍不住低了头尝了尝:“这酒很甜啊。”
双林微微张了嘴抬着头,并不似往日在车里或是有可能有人的地方推拒羞避,而是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楚昭看他这情态,心下又是怜又是爱,又碍着他的手,又想着在车上,只好浅尝辄止,眼看车到了,又抱着他直接下了车往院子里走去。
进了院子里看到屋里黑灯瞎火,冷床凉被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楚昭才想起敬忠和慎事都放了假,天枢也不是个惯伺候人的,笨拙的上来点灯烧炭盆,楚昭将双林放在榻边,看他还是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整个人都软乎乎的,忍不住埋怨他:“一个人都没留,还喝成这样,若是孤不来找你,你就这么一个人胡乱睡下?也没个人照应,这酒后又是容易着凉,大冷天的,生了病怎么办?”
双林看向他,笑得有些恍惚:“我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哪里就这样讲究了,一个人的日子又不是没过过。”
楚昭过去拿了他的手来,拆了出来仔细又看了看,看伤口确实不深,重新给他包好,看屋里生起炭盆来,渐渐也暖了,便伸了手替双林宽了外衣外袍,脱了靴子,抱他上床盖了被子道:“别老给我说这些戳肺管子的话,你看你醉成这样,还不是孤伺候你?”一边又倒了杯热茶给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