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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倾国(9)+番外

心里一烦。这男人要是能消失就好了。虽如此想着,我仍平静着一张脸转向庄珂,“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接下来为我举行的盛宴,剪缨却因为正在守孝期间,不能参加。琼华殿一如曾经的奢华,玉盏高悬,锦帘垂挂,舞姬身姿绰约,眼波柔媚。

不知今年留在轩辕皇宫的,又是哪班歌舞坊。

期间有轩辕国大臣同我说话,庄珂向我敬酒,我都一一回应,脑子里却总是心不在焉似的,总现出白天剪缨站在百花丛中,有些怔然地看向我的样子。

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只是那个人的转世而已。况且就连这一点,我也不能全然肯定,毕竟北斗说他并没有感觉到。

他把我彻底的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现在的我跟他就不应该有交集,一个海中,一个陆上,一个是两百多岁的老妖怪,一个是十五岁的孩童,我不应该把这件事搞得再复杂了。

二百年前的那一场,折腾得还不够么?

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了,我已经不在乎他了。

他以后如何,都是他的事。

这么想着,又不由得看向庄珂的方向。

真的不管他么?

任他被这个如狼似虎的男人吞吃入腹?

庄珂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来,一霎那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谁也不曾移开。

这男人一定也感觉到什么了。

此时大堂中歌舞正酣,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我借机从席上溜开,到了苑中。天上悄悄飘来几片云,另得夜色显得有几分阴沉,花影摇曳,有虫鸣声夹在期间,断断续续,添了些许凉意。

身后有脚步声,不急不忙地缓缓接近。我转过身,看着那衣着华贵的男人,在夜色中向我走来。

“海王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可是对宴席有不满之处?”庄珂淡淡笑着。

我却懒得再同他打官腔了,活动一下脖子,随意地说,“没有。坐得久了,想走走。庄将军怎么也出来了?”

“同海王一样。”

“是么?那就一起吧。”

夜晚的四季苑,完全不似白天的五彩斑斓,统统被夜色镀上一层幽蓝的色泽,树叶沙沙作响,四下清幽无人。

“海王陛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庄珂也终于收起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目中透出锐光来。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与他对峙着,“说。”

“海王陛下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终于装不下去了,要挑明了么?

我哼笑一声,“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我们两国多年没有来往了,想借此机会与贵国重修旧好。”

他也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可据下官看来,海王陛下似乎并没有与我朝重修旧好的打算啊?”

我挑眉,“此话怎讲?”

“下官就两国交好这一点,提出多项建议,可海王的回答一直都是‘好好考虑’。不得不让人怀疑海王陛下希望与我国结交的诚意。”

“阁下提出的建议虽好,可每一项都是事关重大。朕怎能轻易作答?”

“海王陛下,你我都知道,所谓的‘考虑’是什么意思。”

一小股晚风轻扬而过,卷起几片凋落的花瓣,从我们俩之间滑过。

我伸手抚摸着身边的蔷薇花蕾,指尖是柔嫩的触觉,“朕这次来,确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我顿了顿,继续道,“朕想来见一位故人。”

“故人?”他微微皱眉,“海王两百年来没有上过陆地,就算曾经有过故人,现下也应早已去世了吧?”

“这就不劳将军挂心了。”我负着手看着他,“至于两国之间的关系,将军可以放心。毕竟轩辕国曾在南北朝之战时施与过援手,我海国不会忘了这份恩情。必要时,海国会尽力相助。”

“果真如此,那便太好了。”

我话锋一转,拐到了别的话题上,“庄将军,此处只有咱俩,朕有件事儿,想要同你聊聊。”我语气轻松,庄珂的神情也稍稍松懈下来,“海王请讲。”

“朕与贵国曾经的轩辕帝岚无阙是至交,这件事儿你知道吧?”

“自然知道。鲛人王朝与轩辕王朝的关系就是从皇祖岚无阙那里开始的。”

“知道就好。”我抬头看看夜色,几缕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现在的太子剪缨只有十五岁。他既是岚无阙的后人,就是朕至交好友的后人。朕对于他,是有些不放心的。”我对上庄珂的视线,却见他眼眸中深不见底,幽幽地凝视着我。我继续说道,“朕希望,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他半晌没有说话,神色里却流露出一股子淡淡的玩味,“海王原来如此关心我们的太子。下官这个做臣子的,实在惭愧。”

我也冲他暧昧一笑,“毕竟跟朕有交情的是轩辕家,要是别家的话,朕也没必要拿海国士兵的性命开玩笑,是吧?”

庄珂神色一凛,那蛇一般的目光在他眸中一闪而逝。

我不再看他,转身向着琼华殿走去。

当天我提前回到了锦霞馆。一进门,我就吩咐苏筱出去同宫里的侍官打听打听剪缨与皇后的关系,还有关于庄珂的传闻。

夜里,我再一次命无悲带我偷入皇宫,这一回我摸到了剪缨现在居住的未央宫,门外站着几名侍卫,直挺挺地杵在那里。

未央宫的一扇窗大开着,即使是在房顶上,也大概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我看到了庄珂。

他正抓着剪缨的下颚,狠狠地说着什么,看样子很是愤怒。

剪缨背对着我,看不到表情,只是看起来有些无助。

之后,庄珂却没有继续做什么,拂袖而去。

我稍稍放心。

不过,那孩子现在太弱了,这哪里还是曾经那不怒自威的海神?竟然被这样一个人类骑在头上。

他怎能如此任人欺负?

第二天,苏筱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剪缨果然并非庄姜氏所生,而是前轩辕帝同一个宫女生下的孩子。前轩辕帝生性风流,纳了不少妃嫔,生下几名公主,却不知为何一直诞不出皇子,反而是这个低贱的宫女生下龙种。后来宫女被封为夫人,却在剪缨十岁那年去世。而后剪缨便被过继给了皇后庄姜氏。

而庄珂则是庄姜氏的哥哥,在朝中权势遮天,且性好男色。

这些消息,与我猜测的相去不远。我也渐渐明白了剪缨现在的处境。

庄姜氏并不是善类,她绝不会善待别的女人和她丈夫生的孩子。他亲娘去世太早,而如今连前轩辕帝都去世了,剪缨便失去了最后的庇护。

不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受了多少罪。

第6章

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窗外的天很黑,黑得不见一丝光亮,仿佛归墟合拢之前的南王朝一样。

我已经多年没有做过那样的噩梦了,没想到见了剪缨之后,这梦又如影随形地缠上来。我总是看见一个有着琥珀色眸子的鲛人冲我贱兮兮的笑,一双轻柔的手滑过我的眼睛。然后,在我叫出他的名字之前,他忽然转过身,不带一丝留恋地往远处走去。他走得那么快,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想叫他的名字,却怎么都叫不出来了。一个踉跄,我狼狈地跌趴在地上,那人立时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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