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没有了…
彻底的,没有一丝踪影了…
我终于还是完全失去他了。
趴在长石边缘,手中只剩下那个蓝色的海螺,盛着虚幻的海誓山盟。我望着这一切,总觉的这都是不真实的,总觉的无法相信。
而此时蚩尤已经扑向剪缨,想要夺到承影。剪缨将剑扔给碧风,然后快速念咒,双手连做十几个手势,数道熔岩从下方喷射而出,向着蚩尤扑过去。
碧风趁机拿着剑向北斗和无悲的方向飞去。我连忙敛住心神,站起身,运起神力,吟唱咒文。数道声潮交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把蚩尤笼在其中,杀机在网纹中隐隐浮现,一层一层将他缠裹。
可过了少顷,几道纯白的光芒从声潮和火球中射出,立刻就把我和剪缨的攻势瓦解,蚩尤毫发无损地浮在半空中,然后他向着北斗和无悲的方向挥出一道气流。
此时北斗刚刚接过剑,正和无悲要先护着剑逃出。气流撞上山洞上方的石壁,几块巨石落下来,将出口完全封死。
我和剪缨再次发动攻势。我提起全部神力,想着他射出一声锐啸,同时剪缨也打出一道暗紫色的力量。这时,碧风也凝出长弓,射出五道蓝绿色的剑芒,北斗和无悲也分别运起唱月术,向着蚩尤扑射过去。
五道强大的力量向着蚩尤冲过去,他却毫无紧张之色,长袖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嘴里默念着什么。当那五道力量撞击上他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在四周,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但渐渐的,那屏障似乎出现了裂纹,蚩尤眉头一皱,低喝一声,我只觉一股劲力扑面而来,力量正沿着射出的途径反噬,我连忙向着旁边躲开,然后就看到石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几乎把长石给炸穿了。
其余几人似乎也都是如此,狼狈地倒在地上。长石因为受到两波冲击,有些摇摇欲坠。
蚩尤向着北斗扑过去,却在半途中化成一道圣洁的白色光芒,向着北斗的方向压下去。我想起了在北溟城时看到的那诱惑了包括大侍僧在内的所有人的白光,蚩尤擅用幻术,他会用对方最渴望的东西来诱惑对方,从而令对方心甘情愿地任他摆布。
他是想要迷惑北斗!
碧风和无悲化成一绿一青两道光芒箭一般射向白芒,三道光华纠缠在一起,青色很快被压了下去,不多时便见到无悲的身体飞了出来,重重撞在堵住出口的巨石上。北斗发出一声锐利至极的尖啸,整个山体都在这啸声中隆隆作响,巨石战栗着,纷纷掉入下方的岩浆中。此时白光倏然大盛,绿芒似是被某种力量击中,飞了出去。我看到碧风狠狠地撞上石壁,坚硬的火山岩也被撞得凹了进去。他似乎失去了意识,软倒在无悲附近。
此时北斗已经被淹没在那一片白茫茫之中,只能看到隐约的影子了。我和剪缨被困在这遥远的长石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我又用听螺术向他攻击了数次,但每一次都因为距离太远,力量削弱太多,轻易就被他的白光挡住弹开。剪缨的巫术在这种条件下也无法进行如此远距离的攻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北斗现在看见了什么,不知道蚩尤会对他怎么样。
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忽然,白光四下散开。我看到蚩尤和北斗面对面站着,北斗怀中抱着剑,似乎是僵住了一般站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
蚩尤向着北斗伸出手,似乎在说着什么。
而北斗,虽然有些犹豫,有些迟疑,仍是把手中的剑,缓缓递了出去。
我声嘶力竭地叫着北斗的名字,希望能叫醒他。但他却像听不到似的,一步一步走向蚩尤,一步一步走向终结。
眼看我们就要失去那把剑了。
如果他拿到那把剑,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消灭他,而且他还会用那把剑去祸害天下。
这就是结局了么?我们的结局,整个大荒的结局。
我果然是什么都做不好,什么神识的宿命,我根本就无法完成。
此时手被另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我转头,就见到剪缨站到我身边,黑眸深深望着我,仿佛是在说:不要怕。
恍惚中他又变成了洛卿,变成了那个会冲我温柔的笑,永远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洛卿。
终归是要和他死在一处了。我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反倒是有种解脱的释然。
我尽力了。
没能拯救世界,但本来我也没有这种能力。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我。
不论如何,终于走到尽头。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北斗突然停住脚步,仿佛是挣扎一般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他忽然转向我和剪缨的方向。他仿佛是说了什么,可我们什么也听不见。只是那一刻,他看起来是如此悲伤而脆弱。
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北斗抱着剑冲向悬崖,海蓝色的身影在空中纵身一跃,宛如一颗飞逝的流星划破燃烧着的空气,飞速向着下方的火海坠落。
那一瞬他身上的蓝是如此耀眼,就连他的衣袍也似有了生命一般,下方炙热的熔岩之海在这道蓝光下黯然失色,视线中只剩下那一个坠落的身影。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蓝色的身影眨眼间就被岩浆吞没,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得无声无息,仿佛是梦一样。
北斗…死了?
死了??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为了不让蚩尤得到剑么?
蚩尤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了看,又向我们看了看。仿佛有些泄气一般垂下肩膀。然后他便再次化成一团白芒,向着上方的山口飞了出去。
一切,就这么突然而然的结束了。
北斗死了,承影也没了。
那个有着海一样湛蓝的双眸的孩子,那个曾经不会说话的只知道依恋着我的孩子,就这样消逝在熔岩之中,尸骨无存。
我还是觉得无法相信。
低下头,手里还握着那个孔雀蓝的海螺。
洛卿的身体也没有了。
灵枢也没了。
短短的一个时辰内,我竟然一下失去了所有。
仿佛是麻木了一般,我趴在长石边,愣愣地看着下方刺目的橘红,找不到一点海蓝的踪影。
另一个气息环绕上来,剪缨搂住我的肩膀,搂得很紧,像怕我也跳下去一样。
“他死了…”我说。
剪缨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我搂进怀里。我没挣扎,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木的。
昨天晚上,他还坐在山石上,同我说话。
他让我原谅他。
下方的橘红倏然躁动起来,岩浆沸腾得比刚才更加剧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挣扎出来。金色的气泡接连破裂着,溅出的熔岩几乎能喷到我们身上。我愣愣地看着,看着一道水蓝的光华突破金红的屏障,冲入黯淡无光的天空,劈开了终年盘旋不断的乌云,显露出明澈的天空。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气激荡着升上天际,水蓝色的剑影从岩浆中一跃而出,霎时将所有的炙热都压了下去,凉爽的风仿佛是从海面上吹来,前一刻还是地狱一般的火山口中,忽然变得宁静而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