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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倾国(29)+番外

一直到他走了,我的手一直僵在原处。

什么陷进去?陷到哪里去?

他胡说什么?

人类无心无情……与我有何干系?

我不会再陷进去,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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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没有马车,所以我们只是牵走了那些士兵留下来的那两匹马。碧风与无悲同乘一骑,我则带着剪缨。

马儿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跑,风声呼啸。剪缨坐在我的身后,双手环抱着我的腰,这紧密的接触让我有点僵硬,仿佛后背那里的皮肤正在燃烧起来,热度蔓延至全身。

不能回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忽然的,我仿佛感觉到他把脸贴在了我的背上。

轻轻的动作,轻轻的触感,几乎没有重量。却几乎使我心脏停顿。

脑子里纷纷乱乱,和成一团浆糊。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明日锁情蛊便会发作。如果他知道明天将要发生的事,还敢这样么?

到了明天,该怎么办?

由于骑马的速度比乘车快上许多,所以只是一天半的功夫,我们就出了沼泽之地,到了涿鹿之野。

地上的水洼少了,草叶越发葱茏,眼前无尽蔓延的,是广袤的草原,视线所及的地方,开满了一丛丛的野水仙。乳白的花瓣相互簇拥,缀着里面一层金黄的小盏,花下世被阳光照成半透明的细长叶子,楚楚动人。稍远的地方,有一片湖泊,远远看过去,水色泛着宝石蓝的光泽,让我想起迦耶古镜的镜面。最远处有几座相连的高山,山顶的积雪像是有人无心碰洒的糖霜。浅蓝色的天空从云朵的缝隙中显露出来,天光在大地上变幻。

这就是涿鹿之野?黄帝与蚩尤决战的地方?

这万千人魔的埋骨地,怎么会美得跟仙境似的?

马儿放缓脚步,闲庭信步一般在草地上走着,踏过凋落的雪白花瓣,溅起阵阵幽香。

我听到旁边的无悲发出一声难以自持的赞叹声,睁大深褐色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剪缨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我,但一直没有声息。

只有碧风无动于衷一般,驱马走到我旁边,“咱们今晚在那面湖附近过夜吧?天快黑了。”

我点点头,心却渐渐沉下去。

今天,是发作的日子。

吃完晚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云烟漂浮在缀满繁星的天幕之前,月亮刚刚上来,弯弯的一轮银刀,却显得比平时大了几分。

这旷野中的夜晚,竟然一点也不昏暗,星光和月光比灯火还要明耀,水一样的夜色荡漾着,一片寂寥。

我忽然发现,自从到了这里,从来也没听到过鸟鸣。

这让我想起了碧风提到的异象。我便问他,“你说过的怪事,就是出在这里?”

他点点头,“附近的村落城镇时常都听到从地底传来怪响,有时会持续半柱香那么久。”

“怪响?”

“他们说好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但是又不像豺狼虎狈之类的叫声。”

剪缨忽然问道,“有人找过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么?”

他自从来了涿鹿之野,就没怎么说过话,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开口。

碧风耸耸肩膀,“哪有人敢啊。我倒是来找过,可这儿也太大了,根本就不知道上哪去找。”

“蚩尤冢,在哪里?”

我抬头看了剪缨一眼,碧风也是如此。那少年沉静地回望碧风,执着地询问。

碧风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不是一直是个谜么?多少人想找到蚩尤冢,都找不到。估计也只有他那些魔子魔孙知道了,只是可惜,早就都死光了。”

蚩尤,乱伦之子,上古魔神,这个名字至今仍让大荒的人心神震颤。传说他带领无数魔众,疯狂地屠杀整个人族,羽民甚至半神一族,当时大荒一片血雨腥风,几乎沦为地狱。

而斩杀他的那把由第一神识化成的剑,还在我的海王宫里。

而一直让我奇怪的是,我从未在任何一本典籍上看到“鲛人”的字样出现在涿鹿之战之前的时期,就如同在此战之前,鲛人一族是不存在的一样。

其它种族全部都有记载,为何只有鲛人特殊?

而且大荒经上只说颛顼是鲛人的庇佑者,却没说是创造者。

是谁创造了鲛人?

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划过脑海:这次的异动,会不会…跟鲛人有关系?

这个猜测来得突然,有点无根无据,毕竟碧风说得南海的异象我没有亲眼见过,就连这里,到目前为止除了听不见鸟叫,也没有其它可疑之处。

不过目前为止最要紧的是去西关,把蛊先解了。其它的事,可以回海国以后再查。

我在不安中入睡,却一直睡得不安稳。

那股燥热上来的时候,无悲已经轻声地打起酣来,碧风也似乎已经睡熟,听不到剪缨的动静。

我心中一阵阵发寒,身上却又一次窜起那难以形容的麻痒感,沿着脚踝、手臂一寸一寸攀爬上来,不怀好意地窃笑着。血液开始沸腾,我几乎怀疑它们要变成红色的烟雾从毛孔中蒸发出去了。

缩紧身体,手指陷入湿润的泥土里,尽全力克制住几欲出口的呻吟声。可是被草叶扫过的地方像过了电似的,止不住地痉挛,叫嚣着想要更多…更多…

下身开始有了反应,我伸出手,抑制着自己的喘息,快速用力地动作着,可是却根本无法纾解,反而有越来越多的热量从那里扩散到全身,如绝症一般蔓延。

身边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蹒跚着向不远处的湖泊走过去。

是……剪缨?

他要去做什么?

脑子一时混沌一时明白,此刻不应该过去,不然一定会克制不住。

可是看着他有些凌乱的脚步渐行渐远,一个声音就在脑中大喊:“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喊得那么声嘶力竭,似杜鹃泣血。我的理智几乎被他说服了,浑浑噩噩中从地上站起来,向着那个遥远的身影接近。

他在湖边停下了,岸边丛生的野水仙簇拥着他,湖面上反射着粼粼月影,画一样好看。

“啊……”

我脚步一顿。

这一声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在尾音里却又有些折磨似的欢愉。他抱紧自己的身体,蹲下来,能缩多紧就缩多紧,好像正忍受着可怖的煎熬。

我的意识又回来了,并且发现他不太对。等到走进一些,却见到他正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臂,暗色的血液不断滴落下来,纵横在莹白的皮肤上。

“你干什么!”我自个儿的声音也稳不住了,正要上前去拉他,他却忽然站起来,惊慌地望着我,“不要过来……”

就算这四个字,他也说得艰难非常。

“你回来!”

“不……不行……”他身体晃了晃,往后退了几步,浸入湖中,好在还是浅水的地方,没有掉下去。我心脏狠狠一颤,一时燥热似乎稍稍褪下,但顷刻间便又熊熊地烧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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