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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倾国(15)+番外

我慢慢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湿漉漉的空气涌入胸腔,整个人重生了一般。很久没有睡过如此一个好觉了。

然而仅有的一点睡意,瞬间全部散的一干二净。因为我一个转头,却发现原本应该睡着剪缨的地方,竟然空无一物。

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了。

人呢?!

我把无悲踹了起来,他迷茫地看着我,“陛下?怎么了?”

我一把揪住他领子,“那孩子呢?”

他转动着脑袋找了一圈,眼睛一点点睁大,眼神越来越惊讶,最后脱口而出,“没了?!”

一瞬间我有想要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你居然没察觉到他出去了?!”

“属下该死!!!”他手忙脚乱爬起来,头与地面撞击出“咚”的一声,“陛下恕罪…陛下饶命…”

真是个废物!我连忙跑出洞外,却见四下草木茂密,哪里还有半点人影,运起听螺之术搜寻剪缨的位置,却找不到他。

他已经走出听螺之术的探查范围了。

无悲在身后说,“陛下,属下这就去找轩辕帝。”

这会儿也没工夫处罚他,我头也不回地说,“分头找,找到了回来这里。”

“那陛下您…”

“再废话朕现在就砍了你!”

“……”

我在树丛里大步地跑,入目全是葱绿的草叶,树叶,到处都不见他。

他一个孩子,会去哪里?是他自己离开的,还是被带走的?不,如果是被带走的,我和无悲怎么会一点儿事没有?况且如果真是有成年人来,我一定能听到的。

他要去哪?

难道…他要回去?

我慌了神,不断用听螺术查探着,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

也不知走出去多远,忽然,我探查到一丝属于他的震动,沿着我发出的声线传了过来。我立马冲着那个方向奔跑过去,树一棵一棵从面前闪过,被踩断的枝桠发出干燥的脆响。

“剪缨——”

忽然间,空气里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泠叮作响。前方几颗树在眼前退到两边,后面现出一片难得一见的美景。

一道并不磅礴的瀑布,仿佛一条垂挂在山崖上的水晶带子,哗哗地坠入下方翡翠色的潭水中,溅起一片薄薄的水雾,四周的岸上长满了粉红色的杜鹃花,宛如天边降下的云霞,浓郁的香气与山泉的甜味融汇在一起。朝阳的光线从树梢顶掠过,把碧绿染成了金黄,最终照射在潭水中一个人的身影上。

是剪缨。

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正轻轻把微卷的头发拨到一边,用潭水清洗着,露出稍嫌单薄的背脊。

我却如遭雷噬般,看着他的背影。

那白皙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狰狞的红色伤痕,有些已经变为青紫,有些结了疤,仿佛一张细细编成的网,缠在这副还未成熟的躯体上,支离破碎,触目惊心。

一口气梗在喉间,我感觉心脏被一股力量抓住,捏的生疼。

是谁,对这个孩子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他才十五岁啊,怎样狠心的人,才忍心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下如此毒手?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指甲陷入掌心,却不觉得疼。那一瞬间,我真的起了杀意。

仿佛是感觉到什么,剪缨转过神来。看见我的一霎那,他的眼中闪过惊惶。

而我早已说不出话来。

他很快镇定下来,也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继续洗着,完全当我不存在一样。看着他清理好身上,走上岸边,出水的一瞬间,我发现他的小腿上,腰腹间,凡是原本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都有那样的伤痕。那样青涩而美好的身体,生生被摧残成了这副样子,想象不到当时他会是多么地疼,多么地害怕。他走到一块青石边上,拣起衣服一件件套好,头发一缕缕黏在他脸颊边,晶莹的水珠有些像泪滴。

整理停当,他远远看着我。我冲他走过去。

“是谁做的?”我问,却能隐约猜到答案。

他淡然地说,“与你无关。”

“是庄姜氏,对么?”

他不做声。

不做声,就是猜对了。

真是个毒妇!

他们兄妹,都该杀!都该被千刀万剐!!

她怎么敢?!

看着他无瑕的脸庞,却猜不到那副冷漠的表情背后,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多少恐惧。他一个人在深宫里,是如何才能活到现在?

我应该再早一点来的,那些人,统统都是禽兽,都是畜生!

他现在,还疼么?

我说,“脱了你的衣服。”

他一下抬起头,警惕地望着我,后退半步。

我放柔神色,轻声说,“脱了你的衣服,我帮你疗伤。”

“不用。”他又退了两步,低声说,“我要回去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回去?”

他点点头。

我上前一步抓住他,大吼,“你疯了么?回去找死?!”

“我现在是轩辕帝,她不会再这样。”

“那庄珂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总比死在外面好。”

“死在外面?谁说你会死在外面?”

他漠然地说,“我什么都不会,在宫里,最起码能活下来。在外面,只会死得更快。”

他的语调很平,平到听不出感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难受很难受。曾经那个让我爱过又恨过,让我幸福过又绝望过的人,竟然会被我以外的人伤害成这样。

不该如此,只有我能伤害他,他是我的人!

我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当皇帝,对你来说真这么重要?”

他也认真地看着我,“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真的是一无所有啊…

“好吧。”我自嘲一笑,“我带你去找康王。”

他一愣,却没有太过高兴。

他问我,“你在可怜我?”

“我可怜我自个儿。”我低声说,“现在能让我看看你的伤了么?”

少年安静地坐在我面前,阳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肤,低垂的眼帘下有着些许红晕,大概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吧。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我忽然想着,如果这会儿把他给摁倒,他也是反抗不了的吧?

反正他欠我那么多,我上他几次,也不过分吧?

他真是狡猾,死去两百年,然后变成这么一个什么也不记得的可怜小男孩,来博取我的同情,让我无法下手,无法报复。

我明明不应该再跟他有交集,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停止吟唱,手掌心的光华渐渐散去,那些狰狞的痕迹,除了已经结了疤的,便都被消除下去了。但那几条疤却永远留在了他的背脊上,也不知道当时是多严重的伤口。

他穿好衣服,回过头,静静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心里烦,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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