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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帝夜歌(80)+番外

我想追问,可是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几率渺茫。我怕问多了,他心生怀疑。

会不会还有其他人知道呢?

第二天一早,一个从北溟城来的侍僧求见梵尘,他们两个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然后那个侍僧就走了。我看到梵尘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面上一派黯然,还有几分忧郁之色。从来没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不论多刺激的事儿,在他面上都找不到一丝波澜。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么?”

他看了我一眼,低声说,“海王驾崩了。”

……这可真是个劲暴的消息……

“怎么可能?不是前些日子外面还传言,说是快要痊愈了么?”

“原本是快要好了,前夜又受了寒,昨天突然陷入昏迷,到半夜就不行了。”

那个墨须墨发的老头死掉了?

禺强和北斗这一世的老爸,就这么死了?

最近死的人还真多啊。

我说,“师父,你不要难过。”

他摇摇头,“我并不难过。生老病死本就是平常事。只要缘分没有尽,就算轮回千百次,还会有见面的时候。”

他看得还真开,“那你在担忧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安。没什么。你下去吧。”他摆摆手,转过身去。

即使他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忧虑。海王死了,两个王子都是海神,没有人继承王位了。

这不就天下大乱了么?

而且,还是在这种与南王朝开战的节骨眼上。朝廷乱了,军心一散,南王朝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北王朝灭了。

溯汐的心愿马上就要达成了。这可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果不其然,海王驾崩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互人城都人心惶惶。不论走到哪都听到人们在谈论着,谁会是下一任海王,南王朝又有了什么动静。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能看到深深的恐惧。仿佛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光明一般,一个小小的动静就足以把他们吓住。

关于南王朝人残忍的传闻,早已从前线渗透过来。北王朝的人们开始明白,如果败给了南王朝,不只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几千年的黑暗,几千年的嫉恨,都会在这一场战争中发泄出来。

北王朝绝对不能败的。

而此时,扬威将军在前线与南王朝对峙,朝中无人,两名海神不得不出面稳住大局。

看着这种种情形,总觉得北王朝的气数快要尽了似的,就连阳光也不再明媚。

而我在这两日从别的侍僧那里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北王朝的法典里对于现在这种无人继位的状况作出过规定。在前王下葬后第三天,由大侍僧请出迦耶古镜,祷告颛顼天帝,由神来指定下一任的海王。新海王的面貌将显现在镜面上,不论出身如何,他都会为北王朝带来繁盛和安宁。

这种选海王的方法实在是我听过的最不靠谱的一种。虽然那个颛顼我的确见过,可总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明不会理会凡俗之事。

而且,现在迦耶古镜在我手上,他们拿什么通天啊?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老海王遗诏的传言。据说老头死之前留下了份遗嘱,说是由一个名叫泷鲸的宰相代理朝政,待寻回迦耶古镜后,再选出真正的海王。

我突然间发现,北王朝最关键的东西,居然落在我手上了,而且没有人知道。

我回到屋里,锁上门,从包袱里拿出那面镜子。金色融融,红宝石里幽灵一样的光忽闪忽闪的。

我的脸出现在浮着一层蓝雾的镜面上,咧咧嘴,镜子里的人也咧咧嘴,像在不怀好意地笑一样。

出现在这镜面上的人,就是北王朝新的海王?

我记得灵枢说过,这面镜子是受我控制的。只要我想看见的人,都可以显现在这镜面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就有能力决定谁来当下一任海王了么?

我有点愣了。这种认知让我的手都抖了起来。

这可真是很大的权利啊…

用这个权利,我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甚至是在没有神力的情况下…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现在我没有了神力,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它…

我把它平放在桌面上,开始想梵尘。如果梵尘的脸出现在上面,就说明我与它的联系是超越神力而存在的。

可是想了半天,仍然只有蓝莹莹的一片。

果然……不行么……

会不会是方法不对?

我念起梵尘的名字。可它仍然没反应。

我有些气恼。于是换了一个人来想。我想起了灵枢,想起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他琥珀色的眼睛,流瀑般的长发,烟罗一样的耳朵,一张脸十分清秀,标准的美人鱼一条,只是横眉竖目看着我,破坏不少形象,“你怎么骂人!”

我不过是不小心把他当成妖怪了而已。

这么想着,我笑了出来,轻声念出他的名字。

这一次,镜面上有反应了。一片朦胧的蓝色间,渐渐析出一个人影,熟悉的轮廓,高挑却消瘦,立在那里,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面容。没过多久,那身影的颜色渐渐淡了,消散无踪。

我抱着镜子使劲儿叫着“灵枢!灵枢!”可是仍然无法看见他。

镜子有反应,说明我是可以控制它的。

就算没了神力,我仍然是第三神识。

可为什么看不清他呢?

是因为…他…离我太远了么?

我放下镜子,闭上眼睛稍稍休息。无论如何,我是可以控制它的。这样就好。

看来一开始,是我想的不够。

睁开眼,我对着镜子,开始想另一个人。

那个人,有黑得像鸦羽一样的长发,微微有点卷;有冰雕玉琢一般的皮肤,在黑暗里仿佛能发出淡淡的光辉来;有深邃如同夜空一般的眼眸,清冷之下流着温和的泉;有浅粉色饱满而莹润的唇,印在皮肤上的时候像羽毛一样轻盈。他冲我微笑着,伸出手来,修长的指间是一个幽蓝的海螺。

“洛卿。”

当再次看到那张绝色的脸,我心里竟然是一片平静了。镜子中的他微微皱着眉,靠在床头浅寐着,眼睛下有淡青的痕迹,形容憔悴,仿佛不堪重负一样。

我明明想的是洛卿,出现的竟然是禺强。

不过也对,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次的影像非常清晰,清晰的好像能触摸到一样。我仔细地看着,看着他浅浅地呼吸着,金纱一样的耳朵衬在脸颊两边,黑发顺着身体垂下去。他不安地动了动,眼珠在眼皮下滑动着,仿佛是梦到了什么。

他会感觉到我在看他么?

呵,这样也不错。偷窥都不会被发现的。

看来他过得并不舒坦啊?

我有些恶毒地冷笑。什么叫活该?这就叫。

我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也不想知道什么天谴魔神什么的。我只知道他杀了我的孩子,不管我的死活。他先给我幸福,再残忍地剥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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