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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变相(52)

愆那顿时明白了,这便是这若耶宫处理那些要被处死的犯人的方法。将凡人丢入窍首的洞穴里,等吃得差不多了被丢出来,腐烂变质产生毒素,被那视肉当成异物从他们出逃的这条甬道里排出。经年累月便积攒了这名副其实的地狱惨景。

愆那低头看时,发现正下方死人堆里就躺着一个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连内脏似乎也都被掏得差不多了的药叉鬼,他的体腔内看不见血肉,只能看到一片白花花蠕动的蛆虫,皮肤也早都腐烂发霉,留着不明的液体。愆那不想看到这么恶心的场面,眼睛一转,却看见药叉鬼脸上那四只原本死睁着的浑浊眼睛中,有两只竟然同时眨了一下。

愆那心头一揪,一股恶心涌上喉头。

这种事不管看多少遍,他永远无法释怀。

地狱道众生生命力极强,就算承受了这样挖心掏肝的酷刑,也还是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蛆虫吞吃,在炙热的空气里一点点腐烂。

虽然知道阿鼻地狱的人都是犯了极重的罪才会轮回入此地,可每当看到这种惨状,愆那还是会忍不住在心中质问:凭什么。

就算再重的罪,这样挖心掏肝的刑罚也够了吧?

愆那于是抽出背上的斩业剑,一个健步跳下去,一剑刺穿了那药叉鬼位于四只眼睛中间的命门。那药叉鬼在临死前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微笑。

乾达也跟着跳了下来,脚踩在那些因为溃烂而膨胀柔软的尸体上,脸色显得有点发绿,大概是觉得恶心。可以看出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成效并不明显。愆那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吐了。

于是愆那将斩业剑祭起,自己首先站上去,转头看他,”等什么呢?“

乾达有些讶然地盯着站在剑上的愆那,”你这剑……还能飞?”

“在地狱里斩业剑当然能飞,你一个红无常候补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愆那不耐烦地说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上剑来,“达撒摩罗在哪等我们?”

乾达指了个方向,斩业剑便突然向着那个方向冲去。乾达几乎要从剑上摔下来,手忙脚乱地抱住了愆那的腰身。愆那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抱得那么紧干嘛?而且手怎么还在胸前摸了几下似的?!

第33章 阿鼻地狱 (8)

斩业剑穿过呛人的暗黄色浓雾, 迅速掠过那堆满腐败尸体的巨坑上空。更远的地方, 地面上遍布着坑坑洼洼的大约有三尺多高的土堆,从中不时探出有着半透明皮肤和如巨型蚯蚓的皛虫, 弯曲着笨重肥胖的身躯在附近的土地上搜索可以吃的东西。看到这片皛虫的巢穴,愆那便能推测出来他们的位置大约在阿鼻地狱偏西的方位, 鬼烟稀少, 距离那位于地狱中央的无间宫有不小一段距离。

身后的乾达忽然指着下方一片生满枯木怪树的山地,在他身后说道, “就是那里, 中间那座缺了一半的,悬崖上有一片废弃的姑获鸟巢, 达撒摩罗说在那里碰面。”

愆那立刻驱策着斩业剑降低高度,穿过层层呼吸起来会烧灼气管的瘴气, 隐约可见那陡峭的悬崖踩着一片墨绿色的水潭,陡直的岩壁上散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岩洞, 有些已经塌陷了,有些保存还算完好,如同一颗颗空洞的眼睛。愆那按照乾达的描述, 找到了一个较大的洞口飞了进去。姑获鸟的洞穴虽然外表看很狭窄,但里面还算宽敞, 是细劲瓶一般的结构。这个洞窟的地面上仍旧残留着不少被姑获鸟吃剩下的动物或鬼的残骸,潮湿的墙壁上生着厚厚的苔藓地衣, 还有一些散发着淡淡蓝光的蘑菇一丛丛生在岩石的缝隙间,微微照亮整个洞穴。

愆那看了一圈, 却没看到达撒摩罗的踪迹,顿时疑心被那乾达骗了。乾达也找了一圈,这才说道,“大概他还没回来。他说他要去打听他媳妇的下落,要是我们到了他还没回来就在这儿等他一天。”

说完了见愆那还是一脸的不信任,乾达叹了口气,走到洞穴最里面,掀开了一片似乎是轻轻覆盖上去的苔藓,从里面拿出来一只小小的龟甲递给愆那,“这个你总认识吧?”

愆那仔细看那龟甲的纹路和裂痕,确实是达撒在人间假装算命先生时用的那只。他刚想抬头仔细问问,却恰好看见乾达褪去黑甲和上衣,露出肌理匀称白皙的上身。那沿着手臂起伏的肌肉曲线,背上顺着蝴蝶骨弯曲盘绕的和额头相似的红色纹路,衬着那披散在后背直达腰臀的如墨黑发,有一种刚中带柔的凄艳美感。

愆那猛然想起来之前在窍首洞里那狂烈的一吻,莫名觉得皮肤有些发热,便转开了视线,“你在干什么?”

“换衣服啊?刚才那件衣服已经破了。”

愆那又转过头稍稍瞥了一眼,看到乾达肩膀上那被刺穿的血窟窿已经愈合过半了,便稍稍放了心。没想到这一眼恰恰被乾达看见,乾达便弯起眼睛,笑得如狐狸一般,“想看就直说啊,我不介意的。”

愆那心中尴尬,脸上发热,却还是故意翻了个充满不屑的白眼,“就你?”

乾达也不穿上衣,直截了当地走到愆那面前,愆那这才发现这寻香鬼的个头竟不比自己矮,猛然离得近了,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毫不闪避地直视着的双眼,咄咄逼人的视线竟有几分压迫之感。距离已经很近了,乾达还在不断向前,愆那只好后退几步,后背咣地一下撞在墙上,一时竟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可是他逃什么呢?若是拼起体力来难道他还怕了这个寻香鬼吗?愆那想着便挺直了背脊,用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声音问,“你站这么近干嘛……”

乾达咧开嘴笑着,愆那简直不明白那形状漂亮的嘴唇怎么能笑得这么……邪恶?

“你之前说过了危急关头,我就可以发|情了?”乾达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曼珠沙华香气,吹拂在他的耳边,痒痒的。

愆那不自在地别开头,“达撒摩罗随时会回来……”

“你也想要吧?”乾达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如弥漫着麝香的月下红烛,浮动着无尽诱惑,“干吗要嘴硬呢?”

愆那也被这声音蛊惑了,一时竟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无法反驳。他咽了口唾液,吐出的喉结上下滑动,澄黄的眼睛里也浮上一层明亮的水光。乾达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沿着愆那的喉结细细描摹,然后忽然低下头,在喉咙上狠狠咬了一口。

愆那发出了一声难以分辨是痛呼还是欢愉的呜咽。

“你看上去强悍冷酷,但心里,其实喜欢被人征服,被粗暴的对待……是不是?”乾达那恶魔般的声音从嘴唇和脖颈摩擦的地方如蛇一般游移而上,钻入愆那耳中,令他背后的鳞片都因为快乐而颤抖起来。

五脏间有什么炙热的暗潮焦躁地骚动着,而乾达也是如此。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彼此都能感觉到。愆那知道再抵赖也无用,而他也确实很久很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快乐了。面前这个雄鬼救了自己,也算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何必跟自己较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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