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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变相(308)

他全身猛然打了一个冷战,直起身体四处张望。他的寝宫虽大,但是装饰朴素,看上去十分空旷。他没有见到任何婴儿的影子。

整个后土仙宫都没有婴孩,可是那婴儿的哭声却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撕心裂肺,仿佛就是从他附近的某处传出。他猛地站起身,发了疯一样将所有的柜子都打开,所有抽屉都拉开,也没有看到婴孩的影子。他踉跄后退,腿撞到了床沿,转过身,却蓦然看到,在他雪白的被褥上,有一颗小小的、扭动的、血红色的东西。

大约只有手掌那么大,紫色的皮肤上粘着红色的血块和肮脏的排泄物,肚脐上托着长长细细的一条黑色的脐带。它的脸宛如一团被揉皱的纸,找不到五官的形状。畸形扭曲的脑袋好似被某种力量挤过,长到恐怖。那皱巴巴的肉皮一开一合,那哭声也跟着时高时低。那四根如触手般的不停挥舞的东西冲着他不停翕张,在床单上留下腐烂发臭的血痕。

太昊惊恐到叫不出声音。一股酸液从胃中涌上来,令他想要呕吐。他捂住自己的嘴,转身想要逃出寝殿,却蓦然见到门前站着一团焦黑佝偻的影子。

她的手脚显得长到不成比例,大约是由于身体中的水分在极度的高温中蒸发殆尽,整个身体都缩小了一圈。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不停滴淌着眼珠破碎后的组织液,嘴唇被烧掉后露出了原本白皙整齐的牙齿。最恐怖的却是她的肚子,大到仿佛中阴界饿鬼一般的肚子,却如同有什么从内而外的力量另它爆开了,血肉摇晃零丁地垂着。

一时间婴蛊的模样和瑶姬最后的样子融合在了一起,冲击着太昊原本就已经因为刚刚杀了自己的妹妹而极不稳定的思绪。他体内真气爆发,一声长啸后,真气暴旋,四周的宫殿在他的力量中轰然倒塌。而他自己亦呕出一口鲜血。

………………………………………………

波旬已经成功挖入了紫微上帝的意识深处,他似乎已经濒临崩溃,那道通往他意识根源的大门已经摇摇欲坠。

只要打破这道门,他就赢了。紫微上帝会被他永远困在醒不过来的梦靥中。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紫微上帝如此惧怕死亡,如此害怕失去自己的仙身。因为他早已清楚,自己来生的去处。

那么高傲的上神,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和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臭虫同道?

为了所谓的荣耀,所谓的声誉,他竟可以冷血地杀掉自己的妹妹,波旬心中对他愈发轻蔑。他于是集中精神力,用全力去冲击紫微上帝精神中最后的关卡。

终于,那道意识之门彻底粉碎,波旬长驱直入。

然而他骤然定住了。

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间昏暗的房间,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只酒杯,酒杯里盛着某种淡红色的酒液。

而桌子前,背对着他,立着一人。高挑的身形,宽阔的肩膀,青色的逆鳞衬着如雪的长发。即使不用回过头来,波旬也知道这人是谁。

愆那……

问题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看见愆那?这里不是紫微上帝的意识吗?

骤然间,他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之前可以那样顺利挖到紫微上帝最隐秘的记忆……怪不得他可以这么快突破一层层的屏障……

紫微上帝故意示弱,便是要将他一步步引到对方的意识深处,如同茧蛹一般,一层层将他包起来。

这是一个陷阱。

第173章 第六天魔 (14)

愆那背对着波旬, 端起了那只酒杯。酒液殷红的颜色, 波旬仍旧记得是在何处看到。

执念酒……

波旬此时已经猜到,紫微上帝用了某种奇诡的精神法术, 用他自己的弱点一步一步引诱自己,令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反而被他的精神重重包围控制。所以他现在看到的, 很可能是他自己的心魔。

他知道愆那的前世, 他曾经在游历酆都的时候亲眼见过愆那在孽镜中照出的前世。只是那时的他尚未认识和注意到愆那,不过是觉得唏嘘, 坚定了他要解救地狱恶鬼的决心。可是后来, 经历了人间仿佛一生般幸福又彷徨的十年,再次回想起来, 便愈发觉得心惊肉跳。

愆那和前世的秦桑其实本质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冷若冰霜的外表包裹着炽热而慈悲的灵魂。前世的秦桑对窦纶那般痴情, 为了他陷入疯魔,甚至做出了屠城这般疯狂邪恶之事, 可见那份情感有多么深厚。他总是在隐隐担忧,担忧有一天愆那会喝下执念酒,回忆起前世的一切, 包括那段刻骨铭心飞蛾扑火般的感情。

在他之前,已经有希瓦摩罗这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若是再加上一个窦纶,自己在愆那心中, 怕是连一席之地也没有了。

这种恐惧总是如幽魂一般纠缠在他的意识边缘,他不愿去正视它, 因为他有太多要做的事。于是那恐惧正一点点在他的潜意识中生根发芽,蚕食他的心灵防线。

他看到愆那仰头,将执念酒一饮而尽,明知只是幻象,是用来给自己的精神施压的筹码,他还是会感觉到一股子野火般的恐慌在胸口骤燃。他闭上心眼,凝神静气,以自身强大的精神力四处冲撞紫微上帝的精神禁锢,很快,房间的四壁开始出现裂痕,世界猛烈摇动,摇摇欲坠。

倏忽间,一股沉重的、来自于远古和永恒的压迫从空中降下,无形的铁墙悍然落在他的肩头。那是湿婆之杖的力量。

波旬勉力顶住,却见四周景象已经改变。他和愆那站在一片凡间古老的残垣断壁之中,四面遥远的山影如淡青色的墨痕在云烟中沉静晕染,野蔓青藤、山花艾芜,如厚厚的绿色春被覆盖在那些曾经属于一栋栋房屋建筑的木石之上,在尸体上绽放的华丽新生。这里是往昔的残象,被秦桑摧毁的那座桐庐城的废墟。

愆那缓缓转过身啦,茫然的眼睛扫过他,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从那双澄黄的双目中,渐渐流出血泪,与他脸上青色的纹路纠缠在一起,凄厉异常。波旬心头抽痛,却不肯开口。他知道一旦开口,就会更加深地陷入到幻境中去。

幻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他在此停留得越久,受到的影响也就越深沉,到最后便是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绝境,很可能会被紫微上帝彻底除掉。

愆那在废墟间踉跄地寻找着,如丢失了回家的路的孩子,那面上惊惶的表情令人心疼。直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秦桑——秦桑——”

愆那猛然转身,便见到那金黄的野花丛中,坐着一个面目模糊身披银甲的男人。

明明看不清面孔,波旬却能感觉到他在微笑。

波旬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去看愆那惊喜的表情,不愿意去看前世的恋人如何穿越千年的时间再次相聚。可即便如此,那景象却还是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无法闭上眼睛,就仿佛在这个幻象中,他的眼皮变得完全透明。他看着愆那眼中燃烧的星火,那曾经属于他的星火。他更加用力地挣扎,体内澎湃的神力如熔岩般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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