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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风尘之情莫吟(15)

这孩子十分懂事,也知道水流琴并非自己的亲身母亲,但依然保持对她著尊敬,可君墨情看得出来,孩子与妻子间总是若隐若现地存有一层隔阂。

要说为什麽,没人能回答上来。

问谦诚,那个孩子的答案是──味道不一样。

幼小的婴儿记不下长相,也几乎没有秋恒的记忆,可是孩子的本能还是留下了痕迹。

虽然时过境迁,那麽多年以来,君墨情不觉得自己有错,不爱秋恒,就是不爱,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曾後悔,但是偶然看著谦诚思忆的模样,他的心里却会涌起一丝犹豫──是不是该让孩子与他见个面?

所以借著这个机会,他也将谦诚带了出来,原本是想让他与秋恒见一面,却不想……

“哎……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吟欢一点儿也不想和君墨情一起,但偏偏又对那个可以称为自己侄子的小孩放心不下,与秋恒相仿的个性分明就是生来克他的嘛!

於是这晚,一半情愿一半不愿,吟欢放下了店里的工作来到了边境小镇的夜市上,大街上也就出现了十分有趣的一幕。

两个大男人,站左边的看左边、站右边的看右边,分别走在孩子的身边两侧,孩子笑眯眯地在中间不时左顾右盼,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大人们的“冷战”气氛。

三人走了一阵,谦诚的注意力被皮影戏给引了去,最後干脆在台下坐下,专心地看起了皮影。

君墨情没有说什麽,放任孩子去看,做爹的都这样,吟欢只好陪著,但因为两人都不想看,所以就站到了一边的角落里,这样既可以看著孩子,也不会碍著看官。

人们来来往往,街上灯火通明,但吟欢只觉无聊得想要睡觉,哈欠连篇,若是背後有个什麽可靠的靠背,说不定他真会倚著睡过去。

“接著!”

就在他昏昏沈沈的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吟欢一个转头,手也伸了出去,瞬间一样东西落到了他的手心里,仔细一看,那是一颗粽子糖。

“……什麽东西?”吟欢问君墨情。

“糖。”

废话,他当然知道。

就在继续想追问的时候,对方却率先开口了:“吃完提提神,不然谦诚会不高兴。”

“……”

後面半句最具杀伤力,吟欢也不再下问,吞了糖勉强打起了精神。

稍稍振作了下,吟欢瞥了身边的君墨情一眼,要不说还真看不出来,这家夥对孩子还挺上心。

没错,以前秋恒也是个敏感的死脾性,周围有什麽风吹草动他都能感到,然後“小题大做”的本事也是一流,还有……

“在想什麽?”君墨情看吟欢望著自己,表情却是出奇得诡异──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不禁问道。

“没,想到了一些不太舒服的往事。”

那时他可惨了,一面要应付老鸨,另一面还要安慰弟弟,兄弟天性作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哦?”

这是君墨情这晚第一次正眼看向吟欢。

似乎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吟欢今夜的打扮很刻意,没有上妆也没有穿过分华丽衣衫,平素的衣装倒还真是掩去几分媚气,但是风尘日子过久了,从一些细微的动作上还是可以看出端倪,还有……

“你指头上的那几根东西就不能取下来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君墨情就发觉了,并且觉得很不舒服──一个大男人,几根手指上却带著那种尖尖细长的指甲套,但那时吟欢在店里,君墨情也不好说什麽,但现在陪他们父子出门,若真是想掩身份也该做到家才是。

“这个东西可不能拿。”吟欢挥了挥手,“拿了会吓到孩子。”

话说著,吟欢分别转了转带在在左手食指、无名指以及右手的中指上的指甲套。

“怎麽?你的手指有问题?”

记忆里,秋恒似乎是有双很漂亮的手,也能写一手好字,莫非他的哥哥有缺陷不成?君墨情猜想。

“呵呵……”吟欢笑了笑,“算是。”

“……?”

“就是手指比人家少了半截而已。”

“……天生的?”

“不,被老鸨砍掉的。”

“……原因?”

“嫌我笨手笨脚,学不来弟弟的双管齐书。”

之後,君墨情一时没有接话,望著他的脸,久久不语。

吟欢也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挂著笑容,细细打量著自己的双手──其实也不是很难看啊!

第19章

看了一会儿,吟欢一个抬头,余光撇到了一边正在专心看戏的谦诚,忽然没有先兆的,他立刻起步朝孩子那里走去。

君墨情来不及反应,吟欢就已经走到了谦诚的身边,不知他在孩子耳边说了什麽,谦诚听了点点头,乖巧地跟著吟欢回到了君墨情的身边,然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怎麽了?”君墨情问儿子。

谦诚摇摇头,一旁的吟欢叹了口气,只感这个男人还真是事不关己,什麽都不会去关注。

“儿子要被人拐跑了,你做老爹的能不能多个心眼儿?”他意有所指地挑挑眉,暗示君墨情看向另一个阴暗的角落。

那里站著个男人,但因为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相貌,不过那人鬼鬼祟祟,还刻意躲避著旁人的目光,看样子还真不是个好东西。“走。”君墨情皱了皱眉,抱起了儿子就往客栈走,而他的这句话显然是对著吟欢所说。吟欢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悠悠地跟在他们父子身後,打算之後就与他们分道扬镳。可就在走到一半的路上,君墨情突然出声道:“多谢你方才提醒。”哇啊,这家夥原来也会道谢啊!吟欢吃惊不小,但紧跟著接道:“哪里哪里,我的直觉向来敏锐,刚好瞥了几眼看到而已。”这可不是他瞎吹,吟欢的直觉可是店里公认一等一的准,可能是经历的人事多了,他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能被他看上的客人可都是店里的抢手货,不过可惜,从几年前开始,他在店里选客人,而那些被选上的却不会再选择他了。“哎哎……岁月不饶人哦!”一想到这些,吟欢就不禁仰天长叹──那些在眼前聚集的金猪就这麽没有了。看著他丰富的表情,谦诚也觉得十分有趣,因为被父亲抱著,他正好面向著吟欢,见吟欢假意悲叹的模样,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优点,为什麽要叹气呢?”吟欢朝著他挤挤眼,“小孩子不会懂大人的烦恼的。”而这话却换来了谦诚更加开朗的笑声。听著笑声,吟欢也不觉提起了精神,或许是受到孩子朝气的影响,他忽然觉得这样偶尔出来走走似乎也不错。谦诚十分懂事,这一晚也没有称呼吟欢一句“舅舅”,显然是将那时的话给记了下来,看他这样乖巧,吟欢一时也萌生了养个娃娃玩玩的念头,可是没过半个时辰,这个念头就消失了,原因也很简单──他养不起。“我是不懂啦,不过我爹和叔叔完全相反,可不会看人了。”谦诚笑眯眯地说。这句话倒有些有趣,君墨情从商多年,居然不会看人!?吟欢诧异地盯著君墨情的背影,等了半天却也等不到他的解释,过了一会儿倒是谦诚继续笑著道:“是我爹的习惯问题,他总是只看那些自己‘需要’的人,其他的什麽都不管,所以那些被忽略的自然就‘不会看’了。”“哦,原来如此!”吟欢受教般地点点头。小孩子的描述很符合君墨情的个性,只看自己“需要”的,其他一概不管,这不正是他对秋恒的态度麽!不过,不谈这些,以一个男倌的角度去看,这个君墨情也算是个上等货了──有钱多金、家世雄厚,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出手阔绰、行动干脆……若是没有秋恒那档子事儿,吟欢几乎可以把他标上“最高级顾客”行列。啧啧……秋恒啊秋恒,身为男倌,你太没有眼光了!吟欢在心里默默地流口水,君墨情这样的人,当然应该好好敲上一笔,然後再一脚踹开才是明智之举啊!如果他有机会,他一定好好的……嘿嘿嘿嘿……所思为所梦,当天夜里,吟欢梦见自己化身秋恒去了君墨情的府上,君墨情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堆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簇拥著他,他在其中乐不思蜀。这是梦吧……这一定是梦……翌日一早,吟欢在阳光的刺激下睁开眼睛,梳洗完毕下楼打算填肚子,不过一下楼,不见老板,却看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俊脸。吟欢愣了愣,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後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我还在做梦,所以……哈哈……”“梦什麽梦,快点下来商量人身大事了。”耀翎拿著笔墨从另一头走出来,见著吟欢欲逃避事实,便毫不地犹豫地点破。听见这话,吟欢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垮下双肩,无力地走下了楼梯坐到桌边。“请问客官,您再次驾临我们店,是何用意?”吟欢假笑著问。这男人可真会挑战他的极限,要他掘墓,他掘了,要他作陪,他认了,现在大清早的,还要他做什麽!?君墨情喝了口茶,不急不缓地直接道:“我要买你!”“……嗯?”“我要买你!”“唔……这位客官,小人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您为何要‘埋’我?”“咳咳……吟欢,君公子说的是买卖的‘买’,对不对?”“不对,他说的是掩埋的‘埋’,是吧?”两张笑脸齐齐转向君墨情,他还是那样淡定从容,清楚地回道:“我以客人的身份买下你,从今天起,你是属於我的东西。”说完,他拿了一叠银票,放在了面前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