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言研身上的痣长在哪个部位,记得他身上每一处伤痕的由来,记得,记得他们一起走过的所有路。
在黑漆漆的禁闭室里,他失声痛哭。
今晚,就让积聚的感情彻底宣泄一次,忍耐了多久痛就有多久。
他恨上天的不公,他和言研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伤害一次次加诸,为什么在受了那么多挫折后还是不能在一起。
他其实不知道三年后欧向奕会不会放过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言研。
可他还是一遍遍麻痹自己,欺骗自己,只有这样不断告诫,他才能撑下去熬过来啊!
他想像着和言研的重逢,想像那个男孩泪流满面的样子,想像和他一起布置他们的新家,想像在他打工回到家后言研穿着围裙站在门口迎接他,想像一栋老旧的楼房灰蒙蒙的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的光,那是他和言研一起住的地方,一起度过剩余人生的地方。
靠着这些想像,他坚强地活在这个罪恶的地方。
手指颤抖地搭上墙面,一点一横,书写他思念太久的那个字。
他其实是看不见的,可那个大大的言字还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他已经用尽全力了啊,到底还要他怎么做老天才肯放过他,就当是可怜也好,请可怜可怜他和言研吧,他们的爱并不廉价,他们的爱也需要呵护啊!
如果还需要遭一百次罪才能再见到他,那么也请上天给他点暗示,他不怕吃苦不怕受累,他只想只想,早点去到那个人身边。
头抵着墙面,他早已泣不成声。
一墙之隔的欧向奕将他每一声哭喊听得清清楚楚。
了解他的痛,心疼他的伤,因那一切他都切切实实地感受着。
斐然的每一声哭泣都是锋利的刀,在他的心口划下伤痕,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六年了,他一直没有忘记那个人,六年了,他的爱坚持得很辛苦。
多想好好待他,给他能给的一切。明知换不来同等的爱,可还努力着,挣扎着。
哪怕听那人唤一声久违的“向奕”也好,他的爱卑微无望。
制造滥情的假象,隐瞒身份追到这里,换不来那人丝丝感动,愤恨像开了闸的洪水浩浩荡荡向他席卷而来,斐然的苦也在这一次次拳打脚踢中让他彻底明白。
身上的伤很痛,可心里的伤他不知该用什么形容了。
三年,他知道自己等不了三年,斐然是下定了决心不再见他,不管他使什么烂招想什么办法,都再见不到他一面。
三年,他连三天都忍不了。
屋子里的所有摆设都有他的影子,熟悉的味道充斥鼻间,他怎么能忽视。
吃饭时,斐然坐在餐桌边漫不经心地撕着面包,偶尔跟他搭一句话。坐车时,旁边位子上的人冷冷地白他一眼,叫他不要一大早就发神经。开会时,一脸严肃的男人聚精会神听着报告。办公室里,一把打掉那双欺上身的手,横眉冷目警告他别再乱来。
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叫他怎能空等三年。
虽然斐然说了很多很绝的话,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他心里总是有自己的吧,哪怕只占了百分之一,为这一丁点,他也愿意赌一把。
可惜,他赌输了,输得彻底。
输了心,输了尊严。
斐然连这百分之一都吝于给他。
那种痛,连一秒也不想见到他的恨,欧向奕啊欧向奕,六年的努力,化为虚无。这场仗,败得一塌糊涂。
还要再坚持吗?还能再坚持吗?看着那人的心痛,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和折磨。
头抵着墙,他无力地闭上双眼。
输掉的心还能再找回来吗?
如果能,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未来,未来的三年,即使不在一间牢房,即使那人不再看他一眼。
他也有最后一点值得欣慰。
能天天看着他,保护他,爱着他。
就这样吧!
等不来的爱就不是爱了吗?
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这三年,他将宁静自由彻底还给他。
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等着他,这样,可以吗?
至于三年后,就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斐然篇完
【放爱】
第69章
金皓晨大学毕业那一天,言研特地穿了件新买的衣服去他的学校观礼,并买了一大束鲜花送给他以示庆祝。
本来金家父母是一定要回来的,奈何赶上老大家第二胎提前出生,金妈妈忙得团团转无暇分身回来,于是就改用越洋电话恭喜外加教训。
对于父母的缺席金皓晨倒不是很介意,反而有些庆幸,这样就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言研帮他庆祝。一生一次戴“学士帽”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想让那个人看到。
“帅吧!”他将脸凑近言研。
“很帅。”言研笑着答道。
“有没有被我迷倒”他继续厚颜无耻。
“还差一点点。”言研学会了他的说话模式。
这个答案对金皓晨来说很受用,他咧开嘴伸长手将言研搂在怀里。
“言研,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离开我身边。”
七月,整个城市飘荡着茉莉花的淡淡清香,炙热的阳光把所有建筑描上一层炫丽的金边,城市的大街小巷无数风格迥异的音乐在尽情荡漾。
挤在公交车上,言研拢紧怀中的礼物,嘴角笑意一直未散。
到了小饭店,他一头扎进后厨准备晚餐的食材,端盘子的小夏一脸纳闷地从厨房走出来,遇到有人问怎么回事时,他就将眉头纠得更紧,“言哥今儿这是怎么了,一直笑一直笑,
该不会是什么顽疾复发了吧!”
言研也知道自己笑得过火了,可就是克制不住的高兴。
夏季的小饭店里,人声鼎沸。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总会在这时候呼朋唤友来到小饭店里,叫几杯扎啤炒一桌小菜,喝到天昏地暗。
后厨的言研被熊熊炉火烤出一身汗来,却来不及擦一把,手一翻,锅一扬,一道宫保鸡丁便入了盘。
小夏进来端菜的同时又报了几个菜名,负责配菜的小莉噘起嘴,“这都忙到哪时啊,人家晚上还约了男朋友一起看电影呢!”
小夏端起菜,冲她皱了皱鼻子,“还看电影呢,我老婆在家说肚子痛我都没空赶回去,你问问坐在店门口把门的那位放不放人!”
小莉将配好的菜递到言研手里,“老板也真是的,这儿那么忙也不知道来帮帮,言哥在炉子前都烤了三个钟头了,真不怕人中暑啊!”
言研抽空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小莉怒其不争,“你呀,死心眼,我要是你,早跟他吵起来了,不给我加薪我根本不干,资本家,剥削狂!”
言研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他也知道累,大夏天的待在被鼓风机吹得很旺的炉火前,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期间也有犯晕的时候。他会停下手边活,歇上两分钟喝杯温开水,洗把脸。再上战场时,就来了精神,还可以再撑个把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