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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爱远行(16)

“斐然!”欧向奕冲着嘶吼不断的男孩怒吼,“你够了没有!给我回来!”

“放开我!”斐然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远处的黑点,那个生命的逝去不该那样孤单。

他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言研,等等我。

“斐然!”男孩突然冲破极限一般使出全力,下一秒,欧向奕半个身子倾斜在外。

眼看,男孩便要挣离他的掌握,摔下去。

“斐然!”他不能,绝对不能让斐然出事。

他要的不是一堆垃圾,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要的,是活生生的斐然,是能和他一起走下去的斐然。

欧向奕的身子越来越往外滑,抓紧男孩的手却始终不敢松开。

亲眼看着那个人死去,他做不到!

“欧少!”手下人冲进了房间,帮着欧向奕将斐然拉上来。

男孩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此刻已处于昏迷。

将他放上床,盖好薄被。欧向奕坐在床前,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脸上泪痕未干的男孩。

斐然,一个让他着迷不已,即使杀人放火也不愿放手的男孩。

一个,为了别人连命也可以不要的男孩。

他半跪在男孩身前,脸贴上他的,感受那份让他深恶痛绝的爱恋。

他的斐然,用性命来爱着另一个人,以那个人来支撑他的生命。

如今----

他在跳楼前,悲痛嘶喊的那个名字代表什么?

欧向奕闭起眼睛,双唇落在男孩额头。

温温的,活着的,斐然。

他情不自禁抱起他,从身后将他牢牢抱紧,薄被裹起他的身子,将头靠向他肩膀,轻轻低语。

他第一次的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爱。

爱得惨烈,爱得痛苦。

明知那个男孩的心不在自己这儿,可他,如何能放得了手。

放了手,那颗只为他而跳动的心,会不会瞬间停止。

他不能,做不到。

死也不行!

想到男孩刚刚差一点就掉下楼去,死亡的阴影直至现在仍缠绕心头。

那双一直不肯松的手,在那一刻做了决定。

就算死,也是要两个人一起。

谁用一把锁,锁上他的心,却恶劣得丢掉开锁的钥匙。

那他,只能用一捆绳,紧紧绑住男孩,死缠一生。

哪怕是一辈子的憎恨,只要他在自己身边,那就够了。

够了。

以为是一次意外,却不料斐然的第二次自杀行为来得那样快。

包扎了额头,注射了镇定剂的男孩安静地躺在床上,两眼大大睁着,望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欧向奕几乎失去了全身力气,瘫倒在床边,他有气无力地说:“斐然,你到底想怎么样?”

换来一片沉默。

男孩已经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了。

他闭上眼睛,仰头靠着床。“为什么一定要自杀,和我在一起真的那样痛苦吗?”

痛苦到非死不可。

那么前一阵子的挣扎又算什么?

第一次,第二次,他发现了,救了,活了。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还有几次侥幸?

如果有一回他大意了,是不是就只能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没有温度,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斐然,他大概会疯掉。

他究竟要怎样才能彻底打消斐然寻死的念头。

“言研。”

几不可闻的声音传进耳朵,欧向奕睁开双眼。

转过头,却看见斐然的眼角滑出一行泪。

双唇翕动,那低低的声音果然出自他口中。

欧向奕多想捂住男孩的口,让他别再唤了,那两个字是他今生致命的痛。

取代不了的人,斐然有多爱他就有多恨。

言研,言研,言研!

为什么一定要是言研,为什么他就不行?他的爱不比那个不经世事的男孩少一分。

可恶!!!

“言研……”

斐然的低语残忍地传进欧向奕耳中,他倾身上前,吻住男孩的嘴角。

别再说了,斐然。

待他熟睡后,欧向奕走出房间,长长地叹口气后走向书房。仰靠在椅背上,缓解这一番折腾带来的疲惫。

他多想忘掉这一切。

忘记斐然,忘记言研,忘记这两年的经历。他的人生,重新写一遍。

没有了爱,没有恨,自然没有心如刀绞的痛苦。

他依然是那个仇视人生,游戏人生的欧家二少,依然活得潇洒、快活。

可是……

一声自嘲的笑。

他怎么忍心忘掉斐然。

怎么舍得……

无奈地抓起话筒,拨出熟悉的号码,待那边接通后,他说:“依辰,帮我找个人……我不知道他在哪,是不是还活着……二十岁吧,男,名字是----言、研。”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三天后,欧向奕拿着一个纸袋走进斐然房中。

拒绝进食的男孩趴坐在被钉得死死的窗户边,两眼无神地望着那些纵横交错的木条。

欧向奕说:“斐然,吃早饭吧!”

没有回应。

欧向奕端起餐盘来到他身边坐下,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言研,还活着。”

呆滞了许久的斐然动动眼珠,视线落到他身上,不确定他所听到的。

欧向奕在心里苦笑一声,没有这个名字,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斐然等着他再说些什么,欧向奕却坚持地端着勺子与他对视,不吐一语。

斐然想了想,最后张开干裂的嘴唇,吞下那一勺稀粥。

欧向奕再舀起一勺,喂进他嘴里。“他不在这座城市。”

斐然乖乖听着,乖乖吃下一勺勺食物。

“虽然过得很不好,不过,他的确活着。”

半碗粥喂完,欧向奕放下碗,拿起纸袋递给他。“斐然,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再见到他。”

在他接下纸袋后,欧向奕转身离开房间。

斐然怀疑地看着面前薄薄的纸袋,心狂跳得厉害。

双手颤抖地打开袋子,里面是两张照片。

在看到照片中人的一瞬间,他泪流满面。

双手紧紧捏着那两张照片,他失声痛哭。

言研,言研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不是梦,不是幻像,言研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手指颤抖地抚上照片中那张明显瘦了太多的小脸,他一次次唤着言研、言研……

言研穿得破破烂烂,怀里抱着一个盛载他们回忆的包裹,不安地望着别处。

言研、言研……他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猪狗不如地活着,是为了言研;放弃生存的希望,也是为了言研。那一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不是说着玩的。

他把照片捂在心口,感受着悲喜交加的滋味。

言研还活着,还活着,所以----

“斐然,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再见到他。”

耳边突然响起欧向奕临走前说的话。

是,是啊,他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言研。不管要用多久的时间,不管要费多少功夫,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再见到言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