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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掰弯我(135)+番外

“她宁可死,也不会再和万辰有瓜葛……她会选择和万辰,同归于尽。”

他没有看见电话那边的老妇人伤心地捂住了嘴巴,掩盖止不住的抽泣。

他也有过疼爱他胜过生命的父母,他怎么会忘记那份深重到无以为报的爱。

万辰不幸,最痛苦的人,只能是他的父母。

他,何其残忍。

何磊抱着他的头,将他搂进怀中,“沈煦,沈煦……”

万叔的电话后来怎么也打不通,那一夜,沈煦无法入眠。

何磊一直在身边安慰他,“不会有事的,别总是胡思乱想,不是订好了明天的车票吗,明天我们一起回去。沈煦,相信我,李姨不会有事的。”

沈煦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怕,怕极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出发时,公司打来电话,合作的工厂出了问题,何磊必须亲自去一趟。

何磊面露难色,沈煦脸色苍白地说:“没事,你去吧,如果李姨没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何磊抓着他肩膀,郑重地对他说:“不管有没有事,你都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沈煦,坚强点,无论如何请你想着,你还有我,还有我这个重要的责任,所以----我等你回来。”

春运高峰,火车上人多得挤不动,旁边座位上的妇女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几个外地人操着方言天南海北地聊着。

坐在窗口,沈煦沉默地看着窗外。

李姨,在他生命里充当了另一位母亲的角色。

自他懂事起,两家人便走得极近。

今天在这家聚聚,明天在那家坐坐。饭桌上沈煦和万辰打闹不断,李姨和母亲一人抱住一个,佯怒地喝斥:明儿别在一起玩了,一见面就知道掐。

爸妈加班的时候,李姨会牵着他小小的手回到家,煮上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加上两勺糖,端到他面前。

李姨的笑容温柔、慈祥,疼爱地抚摸他的小脑袋。

中午的时候有人买了盒饭,有人泡方便面,他的肚子空空,却什么也不想吃。

他计算着火车还有多久到站,下了车要多久才能到医院,要多久才能见到----

还能,见到……

眼皮沉重,在嘈杂的人声中,他趴在小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中,他回到了那栋老旧的房子,推开落满灰尘的小窗,窗外,李姨笑着递上刚做好的韭菜盒子。

“饿坏了吧,快吃,哎,吹吹,小心烫。老沈也真是的,自己的孩子打两下得了,还真能让饿着肚子。小煦,你慢点吃,喝点水别噎着。不够姨再回去给你拿,把万辰那个先给你,回头我再给他烙。”

接过热腾腾的韭菜盒子,沈煦的眼泪滴在上面。

隔壁坐着的小学生对着母亲说悄悄话,“妈妈,那叔叔哭了。”

“你怎么知道,他在睡觉呢!”

“我看到他肩膀在动呢,不信你瞧,他肯定是哭了。”

“嘘,小点声,他可能是,想家了。”

家,在遥远的记忆里。

家里,有严厉的父亲,有慈爱的母亲。有新年的鞭炮声,有年夜菜的香味,有和乐融融的氛围,有无穷无尽的爱。

万辰用几张照片毁了他的家。

如今,他干了同样残忍恶劣的事。

用几句话,毁了另一个家庭。

他没有想过,当年的万辰是不是也像他这样悔恨、自责、痛苦。

一个无心的错,酿造了一段悲剧。

人的生命,怎么可以这么脆弱。

几张照片的份量,几句话的份量,他们,是同样的刽子手。

下了火车,他直奔医院。

万叔的电话终于通了,他激动地直唤,“万叔,万叔,李姨怎么样,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沈煦。”

万辰!

沈煦一时间愣在那里,半晌后传来万辰安慰的声音,“我妈没事,你放心吧!”

一瞬间,努力憋在胸膛里的感情彻底爆发了。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不断望着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抱着手机哭得像个孩子。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像是压抑了太长时间,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男人表情痛苦,坐在车里哭了很久,很久。

到达医院,他一口气奔到三楼。

病房外,站着身着棉衣的万辰,看到他,转过身来。

“你来了。”

万辰的精神不太好,估计也是一夜没睡,眼里带着血丝,嘴角却挂着淡淡的微笑。

沈煦走上前,“李姨,怎么样了?”

万辰,“轻微脑震荡,没大碍,就是伤到腰有点麻烦,可能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沈煦低下头,一脸沉重。

万辰:“进去看看,刚刚才醒,这会吃饭呢!”

沈煦转过身,万辰打开门的一瞬,他的心脏再次揪紧。

面容憔悴的李美香靠坐在床头,额头包着纱布,万徽手里端着粥,一勺勺地喂着。

沈煦双唇哆嗦,“李姨。”

李美香转过头,嘴角微微一动,有气无力地说:“小煦来了。”

万徽朝他点了点头,万辰走进屋,打趣地说:“妈,你以后别叫他小煦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不觉得别扭,别人听着还难受呢!直接叫他沈煦。”

李美香:“这么多年,习惯了,改不过来。坐吧!”

沈煦上前一步,双膝一软,跪在床边,握起李美香苍老粗糙的手,这双手,为他做过许多食物,为他缝过许多旧衣。

这双手,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刻,坚决地把他拉了回来。

“李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明知道会伤害到无辜的二老,却还是做了那样恶劣的事。

如果李姨真的出了事,他到死,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傻孩子,”李美香抬起另一只手,搭在他头上,笑容苍白却美丽,“姨不怪你,你和万辰一样,都是我重要的孩子,姨不会怪你。”

万徽放下手里的粥碗,扶着老伴躺下。

万辰伸出一手,搭在他肩上,感受着那人微弱的颤抖。

晚上,万徽坚持守夜,把两孩子赶回了家。

下了出租车,万辰提着沈煦的行李推开小院,走进屋内。

点亮灯,万辰说:“你先歇一会,我去煮两碗面,估计你今天没好好吃东西吧,刚才在车上就听到你肚子叫了。两个鸡蛋,行吗?”

万辰微笑着回过头,沈煦眉头紧皱,握紧双拳,不解地看着他。

“你怎么能----”

万辰不明白他的意思,诧异地望过去。

沈煦憋在胸膛里的那股气无处发泄,沮丧地垂下头,“你知道李姨为什么会出事吗?”

万辰想了想,“听爸说了,沈煦,你在电话里跟她提了什么?”

沈煦痛苦地闭起眼,把那些谎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不该被原谅,甚至不敢求得原谅。

差一点,差一点就成了真正的刽子手,不管有心、无意,根本而言,他就是个自私、丑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