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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14)

“哼,要打地铺了。”十月的天,还真是够呛。

“吱吜”一声,陈南俊回过头,发现虎皮正拽着门板,咧开嘴冲他笑。

“有这个就行了,”伸手敲敲门板,“放心吧,结实着呢!”

“那门怎么办?”

“靠,穷家破宅,你还指望有小偷光顾啊!”

在门板上铺上棉被,就成了一张窄小的床,陈南俊背对着他躺在一侧,虎皮也很快洗洗钻进被窝。

半夜,被冻醒的虎皮翻过身,拉高被子,小声地询问,“哎,你不冷吗?”

“睡觉。”陈南俊一直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一整晚都不太翻动。

“妈的,这鬼天,真冷,明天,得再买床被子。”

“你有钱吗?”

“靠,你别跟我提钱,烦死了。”

陈南俊不再言语,浅浅呼吸回荡在室内。

虎皮伸出一只手,揽过他腰侧,身子贴在他背上。

“你干嘛?”

陈南俊没有拿开他的手,只是冷淡地问道。

“这样暖和多了,睡吧,睡吧!”

虎皮将头窝在他后颈,呼出的气息流进他身上。

陈南俊拉高被子,盖住两人。

初秋夜晚的寒意,渐渐退去。

陈南俊一早便叫醒了虎皮。

洗过脸将毛巾扔给他,“洗好脸,把被叠好,门板装上,再穷的家你也不想写上‘请君光临’几个字吧!”

揉揉惺松的睡眼,扯下扔到头上的毛巾,虎皮埋怨地说:“你一大早又发什么神经,这才几点,起那么早干嘛!”

“再去找一份工作。”

“找屁工作啊,你有病啊!”

“你想就靠这一床被子,过一个冬天吗,还是你想睡一辈子的门板。不想饿死,被人赶到大马路上就给我起来。”

“我不是有在工作吗?靠那些薪水----”

“只要你不去赌,不去玩女人,那些薪水的确够!”

“妈的!”低声咒骂一句,虎皮懒洋洋的起身,“不对,什么都让我干了,你干嘛去!不行,你来装门。”

“你卸的,你要负责装上。”陈南俊用手耙耙打湿的头发,刚走到空荡的门边。

“想得美。”虎皮一下跳到他背上,快把他压倒时才慢慢滑下来,“想跟我躲懒,没门!”

“走开。”陈南俊伸手推他。

虎皮挡在出口处,背抵着一边,一只脚高高抬起蹬在另一边,双手抱胸,等着看好戏。

“你干嘛!”

“有本事,从我胯下钻出去啊!”

陈南俊随即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转过身,“怕了你了。”走向门板边,弯下腰。

“哼哼,这才乖嘛!”虎皮放下脚,得意地走进屋。

没想陈南俊眼角一瞥到他腾出空,身子猛地一闪,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在虎皮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溜出了屋外。

只剩下不满的狂啸声震彻天台。

“老板,一笼包子,一大碗面。”

点好餐,虎皮坐下来,学着陈南俊的样子也抓起一份早报看起来。

无聊到他直想再会周公的新闻,看了两句,便扔在一边。

包子端到虎皮旁边,大碗鸡蛋面则放在陈南俊的旁边。他放下报纸,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今天的面好象没加葱花噢!”虎皮嘴里塞着包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前的鸡蛋面,含糊不清地说。

陈南俊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加思索地立刻从餐桌上备用的小碟里抓起一大把葱花扔进碗里,和巴和巴,冲他挺了挺鼻子,继续大口吃起来。

“你这家伙!”明知他不吃葱花,偏偏----什么嘛!搞得他一定会跟他抢似的,他才没兴趣----

眼角瞟到搁置在一旁的辣椒油,他邪恶地笑开怀,舀起一大勺,一把扣在对面的鸡蛋面上。

陈南俊愤恨地抬起头,“你想干嘛!”

“要不吃大家都别吃!你凭什么吃独食。”

“我吃什么独食了,你不是有包子吗?”

“可我今天就想吃你这面了,怎么的!”

“有病!多大的人,吃个饭还要闹腾!”

虎皮将大碗拉放到中间,用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大口吃起超辣的面来,还不忘啧啧称赞,“味道,好极了。”

陈南俊除了狠狠瞪他,别无它法。

在陈南俊的强迫下,他们在鱼市场找了一份工,每天穿着橡胶围裙和长靴搬运海鲜、鱼类,腥味充斥在身上,总也洗不掉似的。虎皮抱怨了好一阵,陈南俊一直视而不见。久而久之,也听不见他的唠叨了。

那个月,他们一直忘记要买棉被的事,好象有一种温暖已经代替了它的作用。

直到十一月的来临,实在冻得受不了,在陈南俊几次催促下才买了一床丝棉被。

陈南俊一直搞不明白,他们打了两份工,除去房租和伙食,要买两张床的钱应该还是有的。

他第三次把钱借给虎皮时,不忍叮嘱一句,“别全拿走,留点钱买床。”

“知道了,知道了。”钱塞进口袋后,就没了下文。

他还是和虎皮挤在一起睡了一整年的门板。那一个冬天,雪下了很多场,他却从没觉得冷过。

第11章 朋友

像是嘲讽一般,他们接到了任务。

收保护费、讨债,三天五天一件,这让虎皮很是满足。

“老板,赏口饭吃吧!”嘴里叨里牙签的虎皮坐在条椅上,一只腿抬高,掀翻桌面上的杯盘,嚣张气焰十足。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月生意真是不怎么样。下个月,下个月我们一定还。”家庭式小饭店的老板又兼大厨,穿着被油烟熏黑的白衣,唯唯诺诺地走上前,递上一张百元钞票,“这个,麻烦大哥了,拿去买点水果吃吧!”

虎皮眼光闪了一下,表情猥琐地接下钞票,朝站在门口双手抱胸的陈南俊扬一扬便塞进了口袋。“嗯,也别说我们烈焰帮的不近人情,下个月,最多下个月再不还钱,就等着让你老婆、女儿出来卖吧!哈哈……”抓起一把花生米,扔进嘴里,大步走向屋外。

这个臭老头,终于开窍了,连着来砸了三天的店,才舍得拿出点好处来。

也正是为了这点好处,虎皮才乐得干这活,一趟一趟地跑,从不喊烦。

“哎,南俊,晚上吃点好的。”

陈南俊走在他身边,默不作声。

城北的市场一片都属于烈火堂的管辖范围,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道理虎皮比谁都懂。

“哎,大婶,这个月的该交了吧!”虎皮挑挑摊位上的嫩黄瓜,捋一捋,掰成两半,递上一半给陈南俊,另一半咬在口里。

陈南俊一转头,一挥手,挡开了他递来的黄瓜。

去,不吃拉倒!虎皮冲他翻个白眼,撒气似的将黄瓜扔到一块,扯着嗓门吼起来,“大婶,怎么搞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三天两头的来,还要不要人活了。”胖大婶虽面有惧色,却仍强着胆子叉腰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