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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7)

“求求你……风哥……开枪……求你……风哥……开枪吧……风哥……”

撕心裂肺的片段闪过,乞丐把笔扔得老远,乞求的目光紧紧缠上男人愤怒的眸子。

金皓晨冷笑一声,“很好。”

二话不说,抓起乞丐手臂,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硬是将他推出门外,大力关上屋门。

乞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扫地出门了。几乎是同时,记忆深处很重要的东西驱使他用力拍打着门板。

他的包裹,他的包裹,他的包裹还在屋里。

第04章

一声急过一声的敲门声响在耳侧,金皓晨弃耳不闻,坐在沙发里他全身涌起的焦躁的怒气并未因乞丐的离开而有丝毫缓解。在他的认知里,乞丐该要把他当成救苦救难的大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今以后生命的重心都该放在他身上,就像一个忠心的小跟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看看这乞丐都干了些什么,装哑巴,撒谎,还很有骨气的使性子。很好,爷伺候不起你这座山,这座庙,那就给爷滚蛋,敲什么敲,把你当初的骨气拿出来啊!最好他妈的滚到喜玛拉雅山,让爷一辈子不用看见你。

这厢金皓晨怒气不消,那厢乞丐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急切地、重重地拍打着防盗门,却忘记门铃这回事。他的脑中只有一件事,他要拿回他的包裹,那里面有他看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那是支撑他如猪狗般活下去的动力。

他果然是贪心了,贪心一日三餐的温饱,念心稳定正常的生活,以至于----他不要了,他什么都不要了。他都还回去,都还给那个男孩。他只想要回他的包裹,把包裹还给他。

门板上留下清晰的掌印不待消除又被下一个掌印所代替,坚固的防盗门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却丝毫惊动不了屋内的人。

乞丐张大嘴,他想大喊出来,他不乞求这里的安逸,他只要他的东西,他的东西----

淡粉的唇翕动不止,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乞丐急出一身的汗,剧烈的声响惊动邻居,有人探出头来,“你干什么的,敲什么敲,影响到别人了。”

乞丐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大力拍打着门板。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住在这里的吧,这家明显没人,你没完没了地敲什么!”

乞丐没搭理他,邻居又咒骂两声回了屋。

两个小时,乞丐不停歇地拍打,只是响声渐低,频率也不似初时那么高。

金皓晨甩开手中鼠标,显示屏上的厮杀还在继续,他却已无心应战。他从没见过像乞丐这么执着的人,整整两个小时的坚持不懈。他拍得不累,他听得都烦。干脆带上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放纵自己沉醉在网游的世界里,永远杀不完的怪兽,腥红的血刺激着他身体里的暴戾因子。他将满腔的愤慨倾泄在虚拟世界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挥刀暂晴空,看血沫横飞,听嘶嚎哀凄,心念一偏差,尽数毁在对方手里。

他扔下耳机,乞丐的敲门声突然终了,与此同时,一声怒喝传来,紧接着是纷乱的吵杂声。

糟了!

心下一紧,他急忙打开门,果然见门口围了一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穿警服的男人在盘问乞丐。

金皓晨上前一步,“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他是我老家的亲戚,来找我的。我睡的太沉了,没听到敲门声,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赔着笑脸,躬身道歉,再听了几句训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民警走后,邻居大妈靠上来,“我说小金啊,他真是你家亲戚?我住这那么多年,怎么从没见他来过啊!”

金皓晨翻个白眼,在心里低骂一句,转身后又是一张乖宝宝的笑脸,“冯大妈,您别操心了,他们家穷,一直没机会进城来,这不,我这个表哥想来城里找份工作,就来投靠我了。您老歇着吧,别担心了。”

话落,毫不客气地将门摔在妇人脸上。

一转身,便见乞丐抱着那个烂布包裹,低着头惶恐地站在客厅。

被这一闹,金皓晨的气消了大半,再见乞丐一双手肿得老高,甚至有些地方破皮流了血。不禁生出几分自责来。

“我去找药箱。”金皓晨不明白自己干嘛还要那么好心给他包扎,不是应该他不解释清楚,就绝不会让他进门来的吗?

这个乞丐,原来他敲了半天的门,只为了他那个宝贝包裹,自己竟以为----

心中又添几分恼怒,等他从卧室找来药箱,却发现客厅里已是空无一人。

乞丐走了。

金皓晨抱着药箱坐在沙发里。

空荡荡的房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现在出去追,应该还能追得上。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追?一个流浪的乞丐,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哑巴。

走了就走了吧!

且当他的生活中不曾出现过这个家伙。其实,也没什么。

扔下药箱,掏出烟点上,看白色的烟圈在空中飞舞,近似叹息的吐气,他将自己笼在烟雾中。

房子里打扫得很干净,茶几上的白纸静静躺在那里,乞丐正拖到一半的地砖冷冷地倒映家具的模样。书和碟片被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阳台上晒干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收。

只是几天的时间,每一样东西却都沾上了那家伙的气息。

乞丐会在每天早上在冰箱里冻上一大杯冰水,他玩电脑时,乞丐总会在他感觉到口渴却没叫出声的时候递上一杯冰水;乞丐会在每天晚上将他前天换下的洗净的衣服叠得板板正正放在洗手间,放满浴缸里的水,摆好毛巾,默默走到他身边,指指浴室,提醒他该洗澡了;乞丐从不喝啤酒,每天的午饭、晚饭,他只夹上几筷子的青菜,就着一大碗米饭,吃得很快;乞丐会在他一打开家门时,递上拖鞋,并将他换下的鞋擦干净,放在鞋柜里;乞丐不说话,却总是微笑,浅浅的微笑,不管他唠叨什么,他只是微笑,带几分胆怯静静地听他说完,送上一个微笑,礼貌的微笑,拉近距离的微笑。

现在这距离,被他拉到了极限,再不可缩回。

掐灭烟,金皓晨烦躁地踱回卧室,电脑前一身铠甲的虚拟人物正在挥刀狂斩,窝在椅子里,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进不去那个世界了。

乞丐,真的走了。

该死,他竟然从没叫过他的名字,总是“哑巴,乞丐”的叫他,却忘记他曾经将名字写在茶几上。

那个字,是什么来着……

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也许自己是做得有些过份,但是,那个枪痕,他为什么宁肯被赶出去,也不愿意解释一下。

到底在那个看似单纯的家伙身上,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他,到底是谁。

“……”

金皓晨睁开眼,黑漆漆一片,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摸索着拿到耳边。“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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