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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魂了(70)+番外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中伏低跪下的青年,因为姿势,他只瞧见对方头顶的乌发上泛起的一圈光润,不用看,他也能描出他这弟弟此时八分倔强又两分委屈的冷肃模样,每每都是这样,有了事,他从不主动跟自己说,好像一开口说了,就会显得特别无能,楚枭还是近来才真的察觉到楚岳这倔强固执的态度究竟是为何。

他骨子里,还是怕自己瞧不上他,从而新鲜感一过,便会厌倦他。

楚岳好像一直都在准备着被他厌倦,过着他岌岌可危,有一天就少一天的日子。

“罢了,这折子先压在朕这儿,往后再说吧。”楚枭若有所指的道:“遥城那儿,还暂时用不上岳王,朕这儿,岳王怎么不多想想如何为朕分忧解难呢?”

第58章

这个时节的夜晚,最是黏热烦闷。

岳王府周围的百年老树上处处是蝉鸣虫叫,闹得夜晚一片欢腾,楚枭已经夜闯过不少次自己臣弟的府邸,简直称得上数门熟路了,顺带的将落下多年的轻功都练熟了起来,他此时正站在岳王府西北角落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外,他负手而立,星光稀疏的落在树影上,婆娑风响,带出一片清辉的月夜。

“皇兄,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不远处,楚岳一身便服,估计是刚刚沐浴更衣完,尚不及擦拭头发,一头微湿的长发披在身后,显然是刚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

“不着急,朕来看看而已。”

楚枭没看旁边的青年,而是一直保持着微微抬头,似乎在很认真的欣赏这座毫不起眼灰头土脸的小院,他像是早已做好了某种决定,从而异常的安心平静,他来岳王府的次数不算上,半月总要来上一两次,但从未往西北边走过,这并不算件引人注意的事,就连楚岳也没有注意过这点微不可见的细节。

楚枭当年的离魂之所,就是在这儿。

人们对未知的,或者过去曾经遭受过的事多多少少会心存芥蒂,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没有,但那伤,恐怕也只是一层皮肉伤罢了。

楚岳这时开口道:“皇兄,今天上朝我说的事,并不是一时兴起,我想过,我很认真的想过——”

楚枭反问道:“哦?这便是很认真,很认真想过的结果?一走了之,丢盔弃甲的?真真爽利干脆。”

他声音不急不恼,并非指责,但不知怎么的,楚岳就是眼眶绷紧了,绷成一只惊弓之鸟,他像是又回到了孩童时期,又重新变成了那个无能软弱不受丝毫重视的楚家老幺,他单手紧紧拽着楚枭一角衣袍,双眉深锁,带出一片沟壑。

“因为我不想,不想伤害你们。”他断断续续的,将深埋在记忆里的过去,羞愧万分的挖出来,鲜血淋漓的横陈在楚枭面前,“小时候……在我很小的时候,爹曾经找人给我算过卦批过命,他……”

楚枭偏头想了想,还真从多年的回忆里挖出了一点那会的记忆,楚老头很信这些苍天鬼神的玩意,每得一子,都要找高人批命摸骨一番,自欺欺人的乐上一乐,他冷冷的一针见血:“这老头给每个儿女都算过,哪一个不是大富大贵人中龙凤的命?结果呢,不就活了朕跟你两个。”

楚岳顿了下,面露惭色,低低道:“可那算命先生说,我八字奇煞,是……”

楚枭不太耐烦:“是什么,别吞吞吐吐。”

青年自嘲的笑了下:“是克兄克母的命。”

“……”

“后来想起,好像还真是那样一回事,皇兄大概不知道,当年我母亲……与府外的人有私情,她其实为人很谨慎,一直没有被府里人发现,是我,我那天贪玩,爬在母亲房外的树上摘果子,无意看到有人来找她,我不知轻重,去跟丫鬟说了这事,才……”

楚枭颇为无奈的看着面前沮丧万分的青年,他真不知道自己说青年这性子,什么事都能往自己身上揽,而且光揽坏事,好像天底下一切的苦难痛苦都是他做的一样。

“傻瓜,纸永远包不住火,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发现端倪,她做错再先,又怎能怪你。”

楚岳苦一边摇头,一边渗出个苦意十足的表情:“可后三哥,也是因我失手而死,特别是国师来后,我就一直做那个梦,梦里皇兄你带着罂儿一直逃,而我一箭射出,将你们一箭毙命,一会梦里是你们,一会是二哥,我在南蛮的时候,曾经射杀过南蛮王……后来士兵回来说,当时南蛮王还抱着一个女孩,是他女儿,也因那一箭穿心而死,我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自己犯了忌讳,得了报应……”

“这不是你的错。”楚枭按紧了青年的胳膊,抓的死死的,面无表情的重复:“不是你的。”

是他的。

是他一意孤行去南征,是他罔顾百姓性命,只为一己之私。

所以他尝到了一箭穿心的滋味,尝到了与女离别的痛苦。

这些痛苦,他一人承担便足矣。

楚岳道:“皇兄,人的欲望是会越变愈大的,像一头野兽,到最后,可能连我自己也许都控制不了,在很早之前,我的愿望不过是能好好呆在你身边,只要看看你便心满意足,后来呢,我想你喜欢我,爱我,一辈子都离不开我,再后来呢,我得到了,可我只想要的更多,每一天我都在得寸进尺,奢望更多。”

爱情是如此,或许,人心也是如此。

现在的楚岳,能斩钉截铁的说,他绝不会受权利诱惑,做出任何有伤楚枭的事,但未来呢,未来会不会像那个梦境所预兆的那样,他会受权利腐蚀,变得麻木冷血,一腔爱恋冷得一干二净呢。

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也装着另一个野心勃勃的自己,含苞待放的等待时机,就连自己都几不可察。

“也许离开,就好了,你们都会很安全,皇兄。”楚岳惨淡一笑,手掌与楚枭的贴合相交:“我的亲哥死于我手,我想杀他么?不是,我不想伤他,一点都不想,但结局却是我无法控制的。”

“无法控制,就要逃开么。”楚枭听到这儿,心里是有些着急了,语气也跟着重了起来:“朕的弟弟,就这样没胆,不仅输给未来,还要败给过去?觉得自己内心有愧便自我唾弃,自我放逐?朕告诉你,你这是无能,是懦夫!朕他妈告诉你,朕这身上背着百万人性命,就算到时候下了阎王殿,先剐先炸下十八层地狱的都是朕!朕顶着——可朕现在既然活着,就得好好活,管他明日是生是死!”

楚枭吼完这句,见青年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在小院门口僵持不下,夜风沙沙吹动脚边散落的枯叶,刮出零星的响声,他从来就不是个喜欢用嘴去劝谁的人,能被言语轻易打动的对象,只能说是天性不坚,用威逼,或者利诱,都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惜,他拿现在的楚岳,是一丁点办法也没有。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比教儿子还畏手畏脚,明明在这场关系中,他才是更处上风的那位,而实际却处处受人钳制,哎,爱情,什么情情爱爱啊,说到底就是两败俱伤,还伤得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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