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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19)+番外

这样心平气和的说完,低下跪着的人还是纹丝不动着,眼睫毛垂着,遮不住的固执,“父皇觉得,儿臣是个笑话?”

才消退一丁点的怒气又回潮一样冲上心头,他强忍着脸部抽搐的冲动,从案台上抽出一只制作精美小巧的紫毫毛笔,指腹按在笔杆子上,掐了几下,状似把玩:“寡人只是提醒你,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还有——对自己父皇用这种口气说话,皇儿,难道这是身为人子该有的行为吗?”

楚烈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点,脸上怎么看都有点委屈的神色,不过收敛的很好,这也不奇怪,他一向宠爱太子,别说发脾气,就是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但他今天却真的是恼了,他为帝三十余载,谁敢用这种口气来逼问过他。

楚烈眼皮不动,规规矩矩地磕了头,请罪的姿态,“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道了。”

知道,却不是知错,按在笔杆子上的力道不自觉又加重了三分,冷道:“那给寡人说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了。”

御书房里的空气的流动仿佛都慢了三拍,黏糊着,一触即燃。

楚烈抬起头,与他眼神对视,然后悄然错开,虽透着惯有的凛冽之气,但言语间已经放缓了几分:“是儿臣坏了规矩,失了分寸,父皇你……身体要紧,莫要气伤自己,儿臣……知错了。”

偌大的御书房里,传来额头与光洁冰冷的地板相碰的砰砰声。

太子离开后,旁边一直不敢抬头的总管才小心翼翼地问,“陛下,玉才人那里……”

将手里的笔甩在了案台上,手撑着额头,楚桑长舒了口气,恹恹道:“今日不去了,让她们别准备了。”

枯荷不禁雨打,难得的心情都被败光了,对他来说坏了兴致的事就如鸡肋一般,与其将就,不如不要。

第25章 万岁第二十三声

那只是一小团普通的面疙瘩,也不晓得那手艺人是用了什么手法,这里捏捏,那里刮刮,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白兔就捏成了。

楚桑站在小摊位前,惊叹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兴味浓厚地吩咐手艺人:“哎,再捏一次,还没看清楚呢。”

他今日趁着三皇叔得了风寒卧病在床的大好时机,便从宫里偷跑出来游玩,但夜市里人潮太猛,他便和楚平走散了,本想着在稍微空旷点的地方等人,没想到被那五颜六色活灵活现的面人给迷住了。

手艺人好生苦恼的看着他,搓搓手,老老实实道:“公子,这俺都给您捏了三十多个了,面都没了,而且您还没给钱呢。”

他偏头想了想,不依不饶道:“那寡……那我给你银子,你再去买面回来,我要再看几回。”

手伸进腰间钱袋,暗觉不妥,忙低头一看,却根本瞧不见钱袋的半点影子。

他迷糊了,仔细回想出宫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有戴的啊。

那手艺人正用七分期盼三分怀疑的眼神灼灼看着他,他又摸了摸腰间,还是没摸出一星半点银子来。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人多人杂的缘故,他被手艺人淳朴希冀的目光瞧到有些脸红,咳了声,浮现出不慌不忙的笑容:“那钱——”

话音未落,肩膀上猛然一痛,他吓到差点咬着自己舌头,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最是怕疼,这被人一掌拍下,疼得他小心肝都颤起来了,“大胆……”

拍他肩膀的人一脸不在意的站在旁边,笑意浓厚地转着手指,那掐金丝银线的钱袋就跟着手指飞速转着,然后一个脱手,钱袋就不歪不斜地落在楚桑身上。

“傻子一个,钱都被人偷跑了,还木在这里扮少爷。”

捏着失而复得的钱袋,他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灯火阑珊里,那是张介于青年和少年间的脸,可能比他大上两岁,松松垮垮一身紫衣,看材质倒是上好,可腰间那腰带都是束得歪歪扭扭,虽一看就是流气的打扮,却也让人不会生厌。

因为这青年有张实在潇洒漂亮的脸,行云流水一派潇洒从容,一双飞扬桃花眼,笑起来会眯着一条线,万千星辉就落在里面,好不漂亮。

他向青年拱拱手,忍着疼痛礼数周全:“是公子你追回来到么?多谢了……”

青年眯着眼笑,摆摆手:“大少爷,你还是把欠人家的钱给还了吧再回头跟我寒暄吧。”

手艺人可怜巴巴的点头。

这人……好生无礼啊,揉揉肩膀,他忍不住狠瞪了眼那青年。

本来背对着他的青年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得,晃着脑袋,扬着漂亮而鲜明的下巴,回头冲他得意笑笑。

而那手艺人收了银两后,二话不说就落跑了,他气极,但要维持着波澜不惊翩翩风度,又不能追上去,不免有点失意:“那小兔子,还是没看清怎么捏。”

近乎自言自语的话还是被不远的青年偷听到了,青年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半点斯文也没有,捂着肚子嘲笑:“人家那是几十年功夫磨出来的手艺,就凭你看那么一阵子就学得会?真天真啊……”

“这位兄台,非礼勿闻这句话没听说过吗?”音量一高,他微怒,长袖一震,端出三分架子。

可惜眼前的人毫不惧怕,风流痞痞的揶揄语调:“那点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你听过没有?刚才不还在多谢我么?我记得你还没谢完吧?”

这……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啊。

他继续精神萎靡,认栽道:“那,不知兄台现在意为如何?”

青年应了声,意趣盎然地在他身边踱着步,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楚桑越发的烦躁,要什么,不就是一句话么,这样兜兜转转的绕,看得他眼都花。

“兄台如果不嫌弃,这点心意就请收下来了——哎!大胆!”

僵住正要拿银两手,然后万分错愕的捂着脸颊,眼前的人这才不掩笑意地收回手。

混账东西,竟敢掐皇帝的脸!

肩头上的疼还没散去,颊边又火烧得厉害,血气就急涌上脸皮上,结结巴巴呵斥:“你这是做什么!混账——”

那青年摊开手微笑,“谁叫你的脸一副很好掐的样子?我帮你抢回钱袋,你让我掐一把,好公平啊,怎么?很委屈吗?”

“混账……”巍巍颤颤地咬着下唇,声调里都免不了带着颤音,越想越委屈,该死的楚平,到底跑哪里去了,回去之后一定要给他治一个护驾不周的罪!

青年扑哧扑哧继续笑,干脆当街蹲了下来,抱着膝盖仰视他,“哎,别老垂着头啊,刚才不挺乐的吗?怎么,生气啦?”

“……”

青年搔搔头,想了想,道:“那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谁稀罕赔礼道歉,他哼了声,撇开头,就等着这人自讨没趣后会自己离开。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玩,就当赔罪好不好?”

谁会跟一个陌生人走,这玩笑开得也太没水平了点,不过是市井之徒而已。

他继续沉默不语,等到抬头后发现青年竟然还在,眨着风流的眼,无辜又可怜的样子,被这样直直看着,再硬的心也免不了软上三分,况且,他也一向不是心硬如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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