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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11)+番外

大人在忙,小孩子就委屈的撒皮,吵着要吃糖人,可能是因为今晚有豪爽大客,收入颇丰,女人先是狠瞪了几眼耍赖的小孩,还是匆匆忙忙的跑去那边买了个塞到小孩子手里。

他瞧见那孩子红彤彤的脸,幸福又美满,害他也跟着微笑起来。

这是他的子民啊。

容愈主意到楚桑忽冷忽热的脸,不放心的上前躬身询问:“陛下,要走了吗?天色已经晚了。”

也是时候回宫了,他叹了口气,虽然那老人家的话真的是挺打击人的,但也不无道理,而且这次也不枉此行。

能看到自己的子民过得幸福富足,总能让他觉得欣慰,这种欣慰是宫里总是找不到的,起身往回走,夜市里人还是熙熙攘攘的,各种小吃味都夹杂的空气里,甜甜腻腻的,看着这盛世,他不禁问身侧的青年:“宁渊,你觉得——再过多久,庆的其他地方才能像这里一样繁华兴盛呢?”

青年贴身保护着,不敢漏掉一步距离,他思索片刻,道:“或许,百年。”

他大笑,“你够老实,若问其他人,都是些说烂了的好听话,千秋万代啊……试问这史书上,哪里会有千秋万代的王朝呢”如果有,那都成千年王八了。

所以还真没有王八的皇朝。

青年额间有汗,痒痒难耐,反手一抹,看来青年是不喜欢如此人多人杂的地方,“臣不敢欺上”

他也有许多年没来过这条夜市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倒常常和表哥们一起出来风流,不过那些日子已经慢慢在脑海里模糊起来了,繁花缭乱,反而让人难以记住。

在那个年纪里,他曾经以为,庆国真的跟大臣们高歌的一样,四海升平,歌舞欢腾,他以为出了宫,便是大千世界,便是他万里江山的缩影,京城的热闹繁荣自然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就在他耽于玩乐的时候,摄政王在一个夜晚强行带他出宫,把他按在马车上行了半个晚上的路,来到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山村里。

那时他好像十六岁,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兄弟相残,父母卖子,子女弃父并不是什么奇事,天天日日时时都在发生。

只不过他离的远了,看不到而已。

“桑儿你看,这才是百姓最真实的生活,他们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身为国君,却留恋酒色不思进取,你要怎么对得起先祖,还有……先皇?”

“寡人……”他看见那些衣不遮体的女人露出枯黄干枯的手臂,不由震惊,在他印象里,女人都是水嫩的,胳膊似白玉,脸红着垂下了,“寡人……没想到……”

“像这样的村落,在庆国并不少见,处处都有,饥荒,瘟疫,战争都能轻易的夺走这些人的命,但是陛下,您的疆土,却都是他们为您建起来的”

他羞愧至极,昨晚千金买醉的事更是羞的他在三皇叔面前无法理直气壮。

但也从那天起,他就慢慢收了心,不再沉醉于宫外的花花世界中了。

心窝一颤,过去的事让他觉得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如今摄政王早已归隐,连见都不肯见他一面,他想,他到底是让三皇叔失望了。

“宁渊,你看着这些万家灯火,或许,楚国的百姓们也是如此生活,跟这里没什么两眼,真是可惜了”

容愈看着他的笑容,神色难辨,道:“不会有什么两样的,陛下……您会看到太平盛世的”

有人因为拥挤撞了前来,青年反映迅速的护在他前面,身边护卫也以全身警备的姿态护在他周围,滴水不漏的。

抖抖袖子,拍去那些随风沾上来的灰尘,太平盛世?罢了,就算削去所有藩国,他可能也快活不起来,不快活,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占有是一种快乐,那这世间应当没人比他更快活,可事实上他怎么老是觉得,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好像永远就没有功德圆满的一天,每踏一步,都是虚的,没有尽头的虚,当然这种矫情的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身在福中却不知福的人往往是罪过的。

削藩啊,削的是藩王的铁帽子,夺的是百姓无辜的小命,就像当年摄政王所言,那些疆土,都是用他子民的血肉一点点堆起来的,这叫他如何不心痛,如何快活的起来。

所幸的是,他身边还有像容愈一样的良臣在。

他正要和护在前面的青年说几句话,谁知从经过的那间米铺里猛然推出了辆堆满麻袋的辘轳车,他一下子没刹住脚,眼看就要被碰上,说时迟那时快,青年一个侧身忽转,便从身后托住他的腰,往后急退两步,容愈身长,这样一围就把楚桑整个护在了安全的地方,青年僵硬着:“失礼了,陛下”

被人群冲得有些散的侍卫们惊恐的看着刑部尚书几乎是环抱着主子,正要靠近的侍卫们敌不过忽然涌现的人群,纵使轻功了得,一下子都靠不过去。

天空绽起烟花,百姓们更加激动,热烈的欢呼跳跃。

楚桑被人这样护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青年虽然看起来削瘦,但所幸肩膀还是宽厚的,胸膛贴着自己的背脊,还好不烙人,好像比他书房里的精细靠背还暖和。

原来爱卿你倒是功用颇多啊,他微微仰头,天空上七彩烟花一朵朵的绽开来,青年的眼底是黑的,但映着忽现的五彩光,临水照花一样,花在月下,又在水中。

青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微微转了个方向,朝向街另一边,话语间带着豁出去的倔强:“陛下,您记得这里么?”

米铺的对面的街上,最大的铺面,彩带垂帘随风而飘,里面寻欢的打闹声和扑鼻的胭脂香就算隔么远的距离还是听闻的到。

京城最大的温柔乡,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容愈低下头,笑了笑,冷峻的长相里还有几分涩涩羞色:“您当时救了臣,您还记得这里吗?”

他诧异,慢声说道:“寡人自然记得,只怕提了你会难受……你能自己说起,那很好”

先头在饭桌上,容愈说自己出身低微,其实这不是实话,但也不是谎话,事实上容愈的父亲容修曾经是监察御史,位高权重,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被查出勾结官吏贪污朝廷修缮河道的银两。

洪灾一来那偷工减料的河堤自然挡不住水,一下子百姓流离失所死伤百万,当时他大为震怒,追查下来,作为贪污最多的容修自然是要人头落地的。

财产全部充公,连子女都入了奴籍。

而容愈就是容御史唯一的儿子。

那时他在街上偶然看到这孩子在大街中间被打得全身破损,大腿不知怎么搞的都化脓了,莲香院旁边就是小馆馆,从里面追出来的几个大汉就当街开始抽人,那小少年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不哼不吭的死咬着嘴,就是不肯回去。

少年扬起一张还算干净的脸,小小年纪,眉眼漂亮的很,隐间将来的风华,不过最吸引他的,还是那双像火燃烧起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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