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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有毒/与君共桃花(81)

牧谨之刚吁了口气,猛地又被人抓着手,仇韶眼睛瞪得极大,又凶又狠的喊了声。

“嗯?我在这呢。”

“本尊令你决不能心慕他人!”

牧谨之心想,嗓门吼那么大,估计全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安抚地拍仇韶的手,轻轻应诺:“好,好,绝不心慕他人。”

仇韶精神气旺得很,躺回床上时,仍不依不饶拽着牧谨之的手,像幼童抱着自己的唯一的玩具:“一言九鼎,你最好记的自己说过的话。”

仇韶睡不着,此刻满脑袋是要跟牧谨之说话的冲动,他做了个你过来的手势,牧谨之伏底身子,仇韶拿手盖在耳边,说悄悄话:“告诉你一个秘密。”

牧谨之嘴角微翘,“嗯,我听着。”

“你那件氅衣,是本尊的。”

仇韶生怕别人听见,只愿告诉牧谨之一人知晓,偷偷摸摸说出真相:“本尊怕你冷着,你冷了,本尊这里就慌得很。”

他把牧谨之的手抓到自己心口上。

青年单薄的胸膛上仍然留着当年开膛后的痕迹,牧谨之心中酸楚,脸上不显分毫,单手撑在床褥上,回了个温柔的嗯。

“呆子,师兄一直都知道的。”

后半夜仇韶醒来时,四周安静极了,只听见船轻微的破水声,哗啦啦的,像首正适合夜晚,适合现在的安眠小曲,月色投下的微光全笼在船舱一角,牧谨之坐在床边的小椅上,双手合拢在腹前,头微垂着,正合衣浅眠。

仇韶这会是真醒了,从一个噩梦的梦里苏醒,脑袋澄清,包括方才做的蠢事,说的蠢话一样不落的全记起了。

怎么办——

自己怎么对大师兄说了那么多不要脸的话——

仇韶全身沸腾,简直不敢细想自己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眼珠子热得要把视野里的牧谨之给融掉,他只觉这一刻应有万年长,巨大的喜悦,难耐的情绪,都凝聚成无法诉说的贪婪,像只饥饿难耐的野狗,哈喇一地,却举步不前,生怕自己是在梦中,轻轻一碰,那到口的肉又会灰飞烟灭。

约莫是姿势不舒服,牧谨之稍侧了下身子,仇韶赶紧闭眼,心里狂跳不止,像个慌不择路偏偏眼前又无路可走的毛贼。

忽地额间一疼,竟是被人屈指弹了一下。

“睡醒了?”

那声音毫无困意,牧谨之当然知道自己正被看着,当你在等昙花开的时候,一定是小心的,怜惜的等着,生怕惊扰了它,安静往往是一种美,它很容易给人一种类似永恒的错觉。

措手不及下,仇韶苍白的脸以肉眼可察的速度涨得通红,全身血液涌上脑袋,睁开眼时,牧谨之的身影恰恰遮住月光,他眼中的光成为仇韶此刻唯一能看见的存在。

仇韶难以启齿的,用极轻的声音叫了声大师兄。

四周水声起伏,黑暗中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握着对方的手,仿佛这个世上的任何事已与他们没了关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无需挂心的轮廓,过去失去了重量,未来也不再重要,没错,就在此时此刻,永恒确实与他们同在。

牧谨之侧身坐到床沿边,仇韶手指,紧张得全身如沸热,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澎湃的流动声。

“挪一点位置给师兄,一起睡可以吗?”

牧谨之的嗓音给人一种彬彬有礼,需要征求主人同意才可以入睡的错觉。

“可,可以。”仇韶简直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还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你。”

舱内地方不够,两人只能侧着身子挤着,呼吸分不了彼此,仇韶全然不知要从何说起,心口像兜着个无处安放的炉炭子,万语千言不忍谈,更不知应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陪着自己长大,又数度被自己遗忘的人。

几乎窒息的怀念中,仇韶硬邦邦开了口:“师兄……你好像老了些。”

“嗯……”牧谨之侧躺着,看着仇韶,没有眨眼:“你觉得哪里老了?”

这黑灯瞎火的仇韶哪里看得清细节,他只是紧张得不晓得说什么,哪怕心中万语千言,一堆的思念歉意到了嘴巴这关,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看不清,就感觉下。”牧谨之忽的提起仇韶的手,往自己心口上覆去。

“但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仇韶猛地一震,颤栗的热度透过自己掌心经久不息的跳动,那是一种难以褪色的温度,太烫了,烫得仇韶一度有了怯场的念头。

虽然他现在知道,原来紧张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牧谨之拽得极紧,硬是不让对方抽离,他眼神很深,带着一股执拗的专注,任凭刀凿斧劈都撼动不了分毫:“你听到了吗?这里……一直都不会变的。”

过了许久,仇韶忽觉枕头一侧湿了,口中咸苦,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是自己的眼泪。

“我——不是故意的——”

仇韶哭得安静,姿态却很难看,大约是没有经验,全身力量都用在与自己较劲角力上,牧谨之无声的叹了口气,干脆用了把力,将人揽过来。

仇韶没有挣扎,顺从地埋首在牧谨之颈窝,涕泪交加,简直止都止不住。 

“重新认识……倒不全是坏事。”两人脸颊贴着脸颊,牧谨之透着一股旁人难有的信服感:“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要在无数的人中找到彼此,本身就很难,不然人家为何说十年才修得同船渡?像咱们这样躺一起更是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这样算的话,我们之间的缘分可比别人几世加起来还多,师兄说得对不对?”

牧谨之一只胳膊搭在他背后,正轻缓地拍着,仇韶兀地撑起身,早就狼藉一片的脸上充满了赤裸裸的恨意。

那是无法原谅自己,对自己的恨意。

“歪理——”仇韶惨笑出声 “你不要总拿歪理骗我!我听谷大夫说过——师祖晚年跟我一样,神志不清,不识妻女,自灭家门,如果我——”

“不会的,你不会的。”

“你怎知道!”

仇韶对自己特别着急的时候,心底那股暴躁无常的戾气横得几乎溢出,尤其是听着牧谨之仍信任的时候,这股自暴自弃直接到达顶端。

——他重蹈覆辙,为何还要说信任他。

——那下一次还会吗?

——如果无药可救,会有下一次吗?如果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呢?

“因为师兄会一直在你身边,而他没有。”牧谨之手很凉,“过去的事忘了也没什么,反正师兄替你记着,未来你替师兄做主,大家扯平了,好不好?”

“未来……未来我能替你做主?”

仇韶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疑惑与显而易见的紧张,说到底,他才是理亏的那个,尤其是自己像个陈世美把过往忘得一干二净后,又胆大包天生出要干掉牧谨之的意图,一环扣一环的尴尬,一重接一重跌宕起伏的混账,如果哪天牧谨之厌烦了这种周而复始的游戏,他压根没有任何立场去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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